眼里一片海

1.

“在看什么书？”

“大卫·尼克尔斯的《一天》。”

“爱情故事？”他转头望向靠在床头的她。湿湿的头发垂在她的两肩，他嗅到她的芬芳，有如橙香。

“是一个关于约定的故事。”她察觉到他在看她，转头回望，看到了他的目光。就是这样的目光，多少年来，每每触及，总让她局促慌张。多少个夜里，她幻想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熟睡的脸庞。多少次彷徨，她渴望他用这样的目光给她坚定的力量。而现实，却总是让她失望。他有这样的魔力，只是目光，就可以温暖她的心房，甚至点燃她，溶化她。一个小时前，她在这样的目光下，缴械投降。

2.

他给她看他拍的照片。他是摄影师，他眼中的世界美得不真实。他拍过动人的故事，迷人的景致，却不拍任何女子。

她说，真美，定格的瞬间让难以捕捉的珍贵记忆变成了永恒。

他说，我用瞳孔定格，让回忆永恒。

她笑了。他伸出他的手，缓缓靠近她，十指缠绕。她看着他们的手指交缠。上扬的嘴角，饱满的幸福感。没有言语。他看着她，她感觉到他目光的召唤，用一片深情的双眸回看。

他听到她越渐加重的呼吸，用双唇供给她赖以依赖的氧气。他用温度唤醒了她的迟钝与麻木。她开始回应他的柔软，缓缓，慢慢。窗外是酒红色的夕阳，风吹帘动，洁白的床单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3.

桃素。她在城市的一角经营着一家不大的书店。布克菲尔德。书店里的书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品味独特，很小众。上学时，她经常淘书，因此度过了没有玩具的童年和没有任何装饰的青春。她爱书，爱的痴狂。一个孤独的读书者。她害怕等待。她害怕别人看到她伶仃时的尴尬，所以身边总是带着书。起初，他人试图向她示好，但是她的身边无形之中存在一个透明的笼罩，为她屏蔽了纷扰，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她喜欢《天使之城》。她相信城市的图书馆里住着像尼古拉斯·凯奇那样的天使。她羡慕那些穿梭于书架之间的图书管理员。有书的地方，才像天使居住的模样。看书的人，背后都长着双翅。Bookfield。她将她的时光都倾注在这里。她爱看书，也爱看那些看书的人专注的样子。

4.

蔚海。他爱漂泊流浪，他的喜好无常。蔚海的孤独与冷漠，在别人眼里是对这个世界的疏离，其实，在他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自己。这个世界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热情与沸腾。他的双眸极为漂亮。他目光如水，眼神中透着诗意，于是整个人散发出爱的气息。同样的目光，白日里让人温暖安定。夜晚，他的目光中却有魔鬼般的引力，光是看着那眼神，就会让人忘了自己。他用目光催眠了为他着迷的善男信女。拥有这样具有魔力的眼睛，所以他的照片总是向人诉说着无声的故事。他拍的海，确是入骨的孤单。

5.

“关于一天的约定吗？”海向桃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书的封面。

“Dexter和Emma是毕业典礼时认识的，Dexter风流迷人，白马王子一样，Emma平凡善良，是个灰姑娘。然后他们约定，每年都见一次面。二十年后，他们在一起了。”桃将书递给了海，海随手翻了起来。他看到封面上拥吻的两个人。

“我觉得封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然后呢，王子从此和灰姑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没有啦。后来Emma怀孕了，但是当她骑着自行车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汽车撞了。”

“悲剧。你不觉得这样的结局似曾相识？”海用手轻轻地将桃的头发别在耳后，桃的脸颊依旧泛着桃红。

“《天使之城》吧，Maggie也是骑车时被撞了。”

“没错，真喜欢那部电影。我还记得Maggie形容梨子的味道是像砂糖一样溶化在嘴里的感觉。光听着描述，就会让人爱上梨子。你呢，你不一样，你的身上总是有一种饱含阳光的橙香。”

“不是桃花香吗？”桃素淘气地问。

蔚海笑了。“我们也定一个约定吧！”海温柔地看着桃。

“我想在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去海边。”

“到时候，你带着书，我带着我的图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