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王》：砍烧出来一个新世界

图片来自网络

翻完《树王》最后一页，心情颇不宁静，全不如读完《棋王》那般恬淡，索性写几个字，借以舒缓情绪。以己之见，阿城的《树王》，语言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细节惊心动魄，内涵丰富，但现实意义远超其成名作《棋王》。

一群以李立为代表，敢于把天地踩在脚下的知青，来到原始闭塞的某山沟农场，目标是砍掉无用的树，种上有用的树，自诩“我们是希望”。

一位武艺高强，因犯错误，请求复员的侦察兵——肖疙瘩，因无颜见江东父老，选择来到这个农场度余生，终日与原始森林为伴，情感日深，且练就了砍树的好身手，荣膺“树王”称号。然而赶上文革，肖疙瘩被扣上坏人的帽子，罚种菜，不能干扰垦殖事业。矛盾浮出水面，面对树王，一个要伐，义愤填膺，一个要保，却名不正言不顺。

主张伐的年轻人，并没有完全搞清楚何为有用，何为无用，看似锐意革新，却处处充满愚昧。主张保的肖疙瘩，并不能对要保树王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起码要留一棵，“证明老天爷干过的事”。但老天不能开田，不能炼铁，而人能做工具，改造自然，改造老天爷，人定胜天。肖疙瘩辩不过读过书的学生，只能暴力干涉，出手夺刀。最后被村支书一席话抽了神，“学生们要革命，要共产主义，你拦？”

森林里的树王倒了。一场大火，吞没了原始森林，无数无辜的小动物葬身火海。“山如烫伤一般，发出各种怪叫，一个宇宙都惊慌起来。”这是革命的火焰，猛烈且无情，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朽物，包括鲜活的生命——无论该不该被吞噬。“我这才明白，我从未真正见过火，也未见过毁灭，更不知新生。”这是作者一语双关的感叹、反思和嘲讽。

砍树的树王——肖疙瘩也倒了，从此之后，一病不起，直至病逝。大火并没有让山林消失，生命的力量正在孕育。树王庞杂的根系并没有消亡，大雨过后，迅速地胀发了新芽，甚至把肖疙瘩的棺木都顶出了地面。

一场看似无厘头的斗争，从结局来看，谁都不是赢家。小说戛然而止，留给读者无穷尽的想象空间。

关于发展和传承话题的讨论，从来都没有停止。虽说是不破不立，可是破什么，立什么？我们创新，丢弃传统，可是传统就一定是坏的，一定没有生命力？一味地肯定和一味的否定，只会催生更多的荒诞不经。功利性的、大跃进式的发展模式，透支了太多本属于我们子孙的资源、福利，留下了被后人唾骂的把柄。

说到底，人定胜天，天定胜人，都是不对的。人和自然……是可以和谐共存的。这不正是传统里讲的“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吗？

一篇一万多字的小说，蕴含了深刻的哲理思想，不由得令人心生敬意。一味地砍烧，也许只会搞出一个黑乎乎的、残破不堪的新世界。

人类社会，优秀品质不胜枚举，窃认为，自省居首。自省之要，在于正视，不逃避。这一点，我缺，我身边的很多人缺，我们整个民族都缺。怎么办？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