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熊掌再死行吗？”——谈楚成王熊恽之死（二）

1.控郑败宋

楚成王君臣

楚齐争雄的战略交汇点就是郑国，这就决定了郑国只得采取间于齐楚政策，然而这个平衡很难拿捏，平衡木走不好就会摔个鼻青脸肿。楚成王三十年（公元前642年），郑文公审时度势，开始舔着老脸到楚国拜码头。楚成王很高兴，赏给他不少贵重金属——铜。赏完后就后悔了，如果郑国利用它制造尖端武器，这不是自找麻烦嘛！于是又把郑文公唤来盟誓，特别提醒：不要拿来铸造武器！郑文公无奈，只得铸成三座钟用于娱乐。

当然并不是所有小弟都听话，同属小国的随国依靠汉水东边各诸侯的力量开始背叛楚国。楚国不敢怠慢，派斗谷於菟（子文）率领军队进攻随国，讲和以后才回国，当老大实属不易啊！

刚刚送走了齐桓公，楚成王觉得北进的机会到来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有冒出一个宋襄公宋兹父。宋国国力一般，但野心太大，专门欺负滕曹邾鄫一些小国。

在获得小小的成功后，宋兹父开始膨胀，公元前639年，宋襄公又召集小弟搞盟会，竟然召唤楚国来参加。楚成王感觉身心受到极大的侮辱：靠，寡人也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宋襄公（剧照）

楚成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本来说好的精装简从参会，楚成王带了兵车，刚到盟会的盂地，便下令将宋襄公给捆了粽子，带回楚国俘虏。后来觉得没啥利用价值才把他给放回国。

楚成王再接再厉，于公元前638年挥师北上，与宋军对峙于泓水。宋襄公死守周礼，纵令楚军渡河列阵完毕，结果嘛被楚军射中大腿，大败而归，不久就窝窝囊囊地死去了！

2.厚待重耳

令尹子文

说到底，楚成王还是个很感性的人，即使他当了多年的君主也没有改变这种“文艺范儿”。如果是他看中的人，他会青眼相加，不遗余力地支持和帮助人家。

例如，他一生信任令尹子文。子文是个工作狂，经常不等天明去上班，直到傍晚才饿着肚子回家；在家时，他总是穿着极其粗陋简朴的鹿裘。楚成王听说他每天饿着肚子从事繁复的工作，不胜感动，就下令每天给他准备一份工作餐。这一作法被历代楚王遵循不逾，成为定制。

对待自己的大臣好一点也无可厚非，可是对晋国流浪公子重耳超规格的招待就有点让人不理解了。公元前637年，重耳离开奄奄一息的宋襄公来到楚国。对于这位落魄公子，楚成王竟然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不仅以诸侯的礼节招待他，还赠送许多财物。在聊天的时候，楚成王试探性地问重耳有朝一日若称君将以何为报，重耳竟然说若两国交战将退避三舍。

对于这样的白眼狼，楚将子玉请求楚王杀掉他；但是在楚成王的眼里，重耳浑身都是优点啊！他给子玉上了一课：“晋公子志向远大而生活俭约，文辞华美而合乎礼仪。他的随从严肃而宽大，忠诚又有能力……上天将要使他兴起，谁能够废掉他？违背上天，必然有大灾。”在他的资助和秦穆公的帮助下，重耳终于回到了晋国成为君主。从楚国国家战略发展角度来看，楚成王对待重耳的作法显然缺乏理性考虑。

此后的事情我们都清楚了，公元前632年晋楚城濮之战爆发。战争迫在眉睫，楚成王还是不想与晋国交锋，甚至不惜放弃攻宋任由晋国控制，罢兵而回。

将军子玉主动请缨与晋国交战，老迈的楚成王仍然坚持说：“晋君重耳曾逃亡在外很久，最后得以返回，上天正在帮他兴盛，不能抵挡。”子玉坚持请战，楚成王便只给少量部队参战，结果兵败城濮。楚成王将战争失利全部归咎于于子玉，禁止他进入楚国，子玉被迫自杀！

3.暮年被弑

楚穆王熊商臣

感性的人很容易听从自己的内心，可是凭感性做出选择，又很容易因为感性而改变。早年间，楚成王眼见得自己的儿子商臣出落成翩翩少年，喜不自禁，想把商臣立为太子，征询令尹子上的建议。

子上深知楚成王的个性，于是进谏说：“大王正值春秋鼎盛，内宠又多。倘若将来圣意改变，先立后黜，必生祸乱啊。恕臣直言，吾观且商臣之相，蜂目而豺声，绝非善类，不能立为太子啊！”

自己眼里一朵花，对方眼里豆腐渣 ，哪能接受啊，硬是不顾子上反对宣布立商臣为太子。可是后来他的一批孩子都茁壮成长起来，其中熊职最称他的心。公元前626年，在位已经四十六年的楚成王终于要改立王子职位太子了。

商臣如坐针毡，因为他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但尚未证实，于是急忙找老师潘崇商议。他问老师：“怎样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呢？”

潘崇说：“此事容易！大王的妹妹，您的姑姑江羋公主就在宫中，且知道宫里所有的秘密。公主娇宠易怒，太子您不妨设宴招待于她，设法激怒她，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

商臣按照潘崇之计，果然惹得江芈怒斥商臣说：“哼，贱奴！难怪大王要杀掉你而立王子职为太子！”商臣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老爸果然要弄死他，喜的是他提前获得了消息。于是他立刻告诉潘崇消息确凿。

潘崇对商臣做了最后一轮测试，他问道：“太子能称臣事奉王子职吗？”商臣说：“不能。”潘崇又问：“太子能丢下楚国逃亡出国吗？”商臣说：“不能。”潘崇最后问道：“太子能冒死办大事吗？”商臣深知“办大事”的含义，咬咬牙说：“能！”

一场悲剧就这样无可逆转的发生了。十月十八日，商臣先下手为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领东宫中甲士冲入楚成王的王宫，逼迫楚成王自杀。斯时，庖厨正将熊掌放入锅中慢炖，楚成王请求商臣说：“儿啊，能否满足为父最后心愿，等我吃完熊掌再死可以吗？”

商臣想：老爸想拖延时间，等待外援到来啊！于是催促道：“父王还是及早上路吧！”楚成王长叹一声，在宫中上吊自杀。商臣即位，是为楚穆王。

在给父亲商议定谥号时，商臣想取“乱而不损曰灵”之意，定谥号为“灵”。“灵”属于恶谥，与熊恽一生并不相符。当宣读完这一恶谥时，熊恽的眼睛仍然不闭。大家吓坏了，赶紧按“安政利民曰成”之意，改其谥号为平谥“成”，熊恽才闭上了眼睛，于是后世才称熊恽为楚成王！

“大熊，人都死了，谥号很重要吗？你真是个感性的完美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