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梦到奇点

日子忽然间不好过了，做为一个警察，我不自觉的体会到了整个寰宇间的苦楚。我是一个好警察，保护着一段中古时代的河流，从三叠纪到现在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没有人扒开过河堤，没有人堕河淹死，没有人在河边行凶杀人，没有狗男女深夜在沙滩上鬼混。虽然河水干涸了三千年（考古学家有文字证），但这怨不得我，我的前八十代祖宗并没有当警察。整个泛家族里，只有到了我这一辈出了这么个警察。噢，不对，当然了，现在我的儿子也穿上制服了，儿子说，将来让他的儿子也干这个，因为有油水可捞。我真想教训他一番，告诉他如果当了河长那才有油水可捞呢，还可以加一个纪的寿命呢，可我不屑与他说这些，。如果说我是一个好警察，他可是地道的一个警察中的孬种。鬼才知道搞不好他会不会把那该死的警棍戳到老子身上来。

现在满宇宙中所有的老子的所有的儿子都比不上一个最普通的朋友。

有一个罪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只长了一只眼睛，不是做案前科留下的，据考说他母亲生下他来就是这样。因此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子，也不知来自哪条河流，所有的人都叫他独眼龙。他因为相貌太过丑陋，在一座五维宫殿里游玩时将河长的千金吓病了（场府曾发过通告，禁止丑陋者到任何场所和旅游区游览），因而受到警方追捕。起初他藏在某个公园的一座假山里，他的妻子每天给他送去食品和灵品。比他倒霉，他的妻子竟连一只眼睛也没长，所以不嫌弃他只有一只眼，并且爱他爱到发狂，每天都把他那一只独眼亲得亮亮的。也正因为他的独眼太亮了才吓到了那位千金小姐。独眼龙可怜的妻子因为没长眼，不识得泰山，竟撞在河长夫人的身上。如果说河长高如泰山的话，河长夫人就是珠峰，撞了她还了得。夫人让人捉住她，送到开孔院，为她打开了两扇窗，安装了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以便让她看清楚冲撞了谁。可怜的妻子乍一有了双眼，突然间大放光明，她以为宇宙毀灭了，顿时呼号着冲出去。最后人们不得不把她送进了疯人院。

独眼龙得不到妻子送来的食物和灵品，饿了几天，最后爬出假山，到街上寻找妻子和食物。当他狂啃一棵万年老树的皮时，两个警察发现了他，他的独眼太显眼了，每个人都认得出他，何况那是两个办事精干的警察呢。于是他在前面狂奔，警察在后面猛追。他跑得很快，眼看就要跑脱了。这时我出现在他面前，面对全场通缉的罪犯，我必须履行职责，我横过身去，一膀子撞倒了他。被捕的独眼龙，用他那只雪亮雪亮的眼睛盯视我十秒钟，才被带走。不知为什么，我被他的目光镇摄到了，一时间满胸充盈了惭愧。三天后审判下来，独眼龙被判了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一年半后，我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在脑海中泛起一点点某种目光的注视感觉。

有一天独眼龙突然闯入我家，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我呆住了。他哭诉说监狱里不该把他赶出来，说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乐土了。那是真正的乐土啊！以前不知道，还因被抓而恨过我，现在要好好的感谢和报答我，说着又要磕头。我扶起他，登时把近两年时间为那目光搅扰的不安抛得干干净净。他企求我设法让他回到监狱，我满口答应了。就这样他出来待个一年半载，进去蹲上一年两年，竟成了他的生存方式。我和他也成为最好的朋友。至于他妻子，不知为什么，他从来不题不问。有一次他的妻子从疯人院跑出来在街上逛，正碰上独眼龙第N次出狱来找我，夫妻俩在街上见了面。独眼龙呆呆地望着她，并不认识她，当时他痴迷了，说，这娘们儿真漂亮！谁知她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认出了他，上前抱住他就又哭又笑的不肯撒手。从那天起，独眼龙不再去监狱的乐土。但做为好朋友，他差不多每宇周都到我这里，一起回顾几千年前我们各自的童年。

一天他们夫妻俩同来，带来了一袋新鲜的灵品共同品尝，就说起了时日的艰难。

我在这上面没有他夫妻俩体会的真切，我稳固的工作让我吃喝不太发愁。听了他们的苦楚，我为自己的优越感到羞愧难当。就在心里想着有机会帮他们谋求一个工作。

这一留意，还真就找到了机会，于是迅速的感应他夫妻俩，他们立刻到来，问哥有啥事要我两口子帮忙的？我说，是帮你们的忙啊，我看管河段的下游对岸有一个叫太阳的河岔，你们知道吗？哦，知道就好，在那河岔口第三流波处有一个网箱，蓝色的，被场里遗忘了一些日子，现在场里找两口子能吃住都在那里的，给看上一个纪，你们愿意去吗？

两口子不叠声地说愿意愿意去！我又告诉他，那个网箱因为被忘了一些日子，可能有些脏，要每天仔细清洗，顺便把质量好的灵魂取了在沙滩上凉干上交场里，其余的进行纠正，纠正不了的，就散掉。具体做法按场规有关规定做就行了。说着马上把场规传到了独眼龙脑子里，我说你俩有一份就行了。

又说，你们的生活食品就自行在网箱里取用，但头等高尚的不得取用，那都是场里有档案的，一粒也不能少。

两口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天我和独眼龙感应了一下，问他工作怎么样好做不？他说，太难了，整个都荒芜了，箱底淤满了死魂灵，上面的生长的也不好，场档案记录的也死掉了近三分之一，而全部的六十多亿粒都染上了金污病，已经向场里审请清灵散溶剂。最后他说，哥哥啊，要不是为了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真不能干这活啊，这维修的玩意儿，还不如新做一个来的顺啊！

最后又说，哥哥，我发现一粒高尚的，场里并没记入档案，我把它提出来送给哥哥吧，吃了大补啊！

      “泛登斯基！泛登斯基！”我从梦里醒来，知道是在喊我，不敢答应，一答应我的魂魄就被摄取到银河系之外去了！

那声音又喊：

“泛登斯基！泛登斯基！”

我找来针线把自己的嘴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