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年の端午祭
姥姥的忌日一如既往的在端午节前一天到来。
三年前的这天,姥姥几乎没留下一句话就离我们而去,从此天人永隔。我依稀还记得那时的悲痛,在日记中写到:有些的伤痛是眼泪无法承载的,虽然那一天大家都哭干了眼泪,但依然唤不醒这位平凡又伟大的母亲。
在经历那最最痛苦的日子后,大家都在适应没有妻子、没有母亲、没有奶奶姥姥的生活。时间如流水般冲拭着伤口,越来越淡,在我脑海中她的模样开始模糊了,声音也有点记不清了。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母亲现在可以有声有色地描述着姥姥的生平事迹,就像小时候姥姥回忆她的母亲那样,说到有趣的地方还能面带微笑。不过端午节与以前完全不同了,往年姥姥的手制粽子变成了如今商品粽子,大家纪念的不再是虚无缥缈2000多年前为国捐躯的屈原,而是与我们相伴几十年最亲近的人……
忽然想起了《银魂》里的一句话:“眼泪这东西啊,是流出来就能把辛酸和悲伤都冲走的好东西。可等你们长大成人了就会明白,人生还有眼泪也冲刷不干净的巨大悲伤,还有难忘的痛苦让你们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泪,所以真正坚强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声,怀揣着痛苦和悲伤,即使如此也要带上它们笑着前行。”
人不会生来强大,所谓的坚强都是用来对付人生的。
姥姥长眠在一座安静的山坡上,杨柳青青,松柏环抱,山下小桥流水。三年前这里还是光秃秃的,都是刚刚种下的小树苗,而如今已经绿树成荫。这些年来姥姥的墓碑旁又添了几位新邻居,再也不会显得那么孤零零了。二舅拔掉几颗长在墓碑前的杂草,轻唤一句:妈,我们来看您了。言语中透着淡淡的悲凉。供桌上摆着两个供盘,盘子里沉积了很厚的土,四周画着松鹤,我认得出这是以前姥姥经常用来盛菜的盘子。供桌也落满灰尘显不出大理石的光泽。众人到来先是一番打扫,片刻之后这里就恢复整洁素雅的感觉。然后长辈开始依次祭拜,接着孙子辈给姥姥献花。
因为大舅有言在先,今天谁都不能激动,整个过程显得井然有序,就连最容易激动的大姨都表现的格外平静。胸前一束菊花正飘来阵阵幽香,我把它轻轻地放到碑前,跪在地上叩首三次,心中尚有万语千言,此时也只能浓缩为一句话,姥姥,我来看你了。就在双手与冰凉的大理石接触瞬间,姥姥的记忆在脑海中开始浮现,变得清晰,喷涌而出,接着泪腺崩溃……
对不起,原谅我的泪水,天人永隔之痛确实让人撕心。
记得小时候,别人家有丧事在小区里搭起灵堂摆上花圈,家属们穿一身黑白孝服跪在黑白色的灵堂前,哭声与哀乐不绝于耳。这样的场面总是能震慑到那时沉迷于林英正的僵尸电影的我,有时甚至引发几场噩梦。可能死亡对于每一个小孩来说,即便不能完全理解,也会有天然恐惧,一种单纯的恐惧。
学生时代出于兴趣我选择了生物相关的专业,对生命在物质上的表现形式有了更多的认知。然而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对死亡从恐惧变得有些麻木了。无论是实验还是生产,都会伴随着很多无私生灵的奉献,像小鼠的使命是为了完成科学研究,猪牛羊的赴死是为了维持人类的生命,而人也终将被自然终结,这便是世界运转的规则。渐渐地我对于死亡理解简单到生物生命体征的消失。生命无非是特别精密的仪器,所以终有一天会被损坏,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2014年6月,距我毕业仅仅一年,我面对的死亡,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当我赶到医院时,已经知道姥姥走了,但在接触到她冰凉的肌肤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对死亡的理解是多么肤浅。死亡是一道任你有多大能力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尽管姥姥就在面前,可却只剩下一具空壳,熟悉的东西已经消散。而唯一留下的躯壳也将在不久后化为灰烬,随着青烟飞向天空。
我终于发现无论多么优秀的影视或文学作品,对生命消逝描写都太过戏剧化,死亡常常被当做推动情节或升华情感的手段,“骗取”观众读者一时悲伤。而现实中,我可能会把这种悲伤背负一辈子。
尽管很沉重,却何尝不是一种沉淀。
新生与死亡交替着,死亡为新生沉淀着力量。姥姥沉淀着她父母的品质,妈妈沉淀着姥姥的品质,将来这些还会由我继续承担、沉淀、传承……可能这便是死亡的一种价值吧。人由生向死的,不管贫穷富贵,最后都是一个归宿,这看似由零到零的历程,难道是无意义的吗?
写于2017.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