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伯乐待推文专题故事

小说||你的世界我曾来过

2023-01-19  本文已影响0人  离离书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永远是北方干热的天,没有雨,于是我怀念起南方的空气,那潮湿而腐烂的味道,那些浓烈而深情的日子。我已经离开你很久,你是否还记得,我一遍一遍地问,问谁呢?岁月无情,你我相隔已是三生。

就是那样潮湿而阴暗的房间,每每我在文字里寻找这种熟悉的味道,犹如杜拉斯的那个房间,她必定在那样空旷又阳光充足的房间里待过,也许只是一刹那,然而注定前世今生,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然而那种萦绕的感觉一生也挥之不去。

我们生命中都有过许多先闻其名后见其人之事,只是大多都不会在命运的轮盘上擦出爱的花火。也许每个人爱情的份量都是固定的,用完就没了,而有些人还没用完就已走过一生。

1

谢芝兰最初怎么也没想到,和她一起来唐城三中当实习老师的竟然有同班同学俞正悦。而当芝兰邀请她一起合住教师宿舍楼时,她却支支吾吾说另有安排。这让芝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新安排的另一位实习老师张沁进来时,她还在嘀咕,到底有什么安排?

张沁却噗嗤一笑,爽朗地说:“你不知道吧?她姐姐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叫俞正欣。你可得小心点。”

兰芝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姐以前是我婶婶。”张沁眨眨眼,调皮一笑。

一向对亲戚关系拎不清的芝兰眉头紧锁,伸出手指仔细掰扯,还是一头浆糊。

张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可真逗!”她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张沁,山大数学专业的。”

芝兰立即握上那只手,“我叫谢芝兰,也是山大的。”

那只手很温热。

实习生活就这样在温热的秋风中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但芝兰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每次下课后回到办公室,芝兰总有种被眼睛吞没的感觉,似乎每个人都瞪双大眼盯着她,要将她看透。

芝兰被分到语文教学实力最强的张潮老师那一组,但是开学一周也没瞧见张老师影子,她只能硬着头皮磨枪上阵。

每堂课前她都会做充分准备,把第二天要讲的内容先准备好,她在宿舍放一块小黑板,张沁一听她在宿舍讲课就头疼:“我的大小姐啊!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一天到晚上课就够烦人的,回来还得听你讲课。”

“你就忍耐一下吧,谁让我单枪匹马面对这一大群学生呢,还是两个班,你多轻松啊,跟着孙老师,孙老师好说话又只带一个班,还不是班主任,我这几天都愁出白头发来了,你看你看。”芝兰揪着一绺头发往张沁脸前凑。

“得了得了,I服了You啦,又用这一招,你以为我没白头发啊”,张沁学芝兰的样子把兰花指往上一翘,就着那绺头发顺下来,嗲声嗲气念道,“缘愁似个长——”那音拖老长,惹得芝兰一个劲儿笑。

“再说啦,你这么努力,到最后留校的可不一定是你,我听说,只有一个留校名额。俞正悦也许是板上钉钉的。”张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但芝兰泄了气,虽然她并不奢望能够留下,可那种“一开始就已注定”的感觉还是让她有所失落。

然而张沁却又莫明其妙地加一句:“放心,等你的张老师回来就舒服啦。”

芝兰也想做这种期盼,但她没有,她不敢奢望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连续上课几天芝兰才发现经常有人在她教室外晃悠一下就过去了,她并未多想。下课回到办公室,潘老师把她叫到办公桌前:“谢老师,你上课也好几天了,感觉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芝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潘老师的脸拉得老长,眉毛竖起来形成一个倒八字:“我听学生们反映说你上课声音太小,坐在后面好几排的学生都听不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学生听不到声音,无论课上得多好也是没用的。”

正说着俞正悦从门口走进来,潘老师表情转得太快,马上笑逐颜开:“小俞老师就上得不错,课堂很活跃,学生普遍反映很喜欢新来的这个老师。”

“小俞老师”的脸上红扑扑的,像一只飞在花丛中的蝴蝶。

2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芝兰跟张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芝兰边洗漱边问张沁去哪儿吃饭。

张沁呼啦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我想起来啦,今天有个好去处,一切由我作主,你别多问。”

张沁神神秘秘带她去学校后面的宿舍楼,芝兰住单身职工楼,她没来过这栋已婚教职工宿舍楼。平常上体育课,她看见迟到的学生在这条上坡路来来回回被罚跑,学校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大山,这座宿舍楼在山脚下。和芝兰住的那栋楼差不多格局,只是更旧些,走廊里零乱地摆满灶台、锅碗瓢盆,只剩下一条容一个人走过的缝隙。

张沁拉着芝兰的手拐进楼道最尽头的房间,屋子在大山遮挡下,光线有点暗,墙壁上挂满书法作品,除了一张双层的床,和一张书桌,剩下的其它空地几乎全被书占满。

南方春天特有的重重的潮湿,和着书、墨水散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多年后,当芝兰辗转各地,每当春天时,她总时不时地怀念起这股味道来,而只要她一只脚踏上南方的土地,扑面而来的气息总让她马上就能从里面找到当年的味道。

她们都已经站在屋子中央,芝兰才看到窗户书桌靠右有个人埋头正看书,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他缓缓从书本里回过神来转身望着她俩。

张沁走到他面前介绍:“张潮老师,这是跟我一块来的实习老师谢芝兰,她很仰慕你,一直想学好书法,今天让我逮着机会把她给你领来了,你可得好好关照她哦。”

芝兰一下就慌了神,她的脸都红到耳脖子跟,像个失魂的躯壳,呆呆地站在那不知该说什么。仿佛房间里有什么压着她,令她不知所措。芝兰后来回想起这个细节,她觉得张沁的话仿佛是谶语一般。

“没大没小,怎么不叫‘小叔’啦?”张潮老师假装一脸严肃。

张沁却扮鬼脸。

“张潮老师?小叔?”芝兰仍有点迷糊。

这种迷糊在张沁眼里很可人,也让张潮老师心潮略微澎湃。张潮叫她们坐,芝兰便木木地挨着张沁坐下。

张潮的出场没有宝玉的光鲜,也许正因为如此普通的场景,才让芝兰有了真实感。坐在面前的这个人,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他穿一件旧外套,三十岁左右,在芝兰的想像中,他应该是个老者,即使不是,那也应该四十以上,她没想到这么年轻。

如果走在大街上,你丝毫不会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但他讲话时眼里充满无限温情的笑意,芝兰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样一双眼睛,那时的芝兰很容易用一辈子、一生来形容某事物对她的重要性,等到她成长之后,永远、一生这样的词汇就消失在她词典里。

他的眼睛像小孩一样会说话,芝兰总是这样想:“他的眼睛只对我说话吧。”他还有着一副浑厚的嗓音,芝兰第一次听到许巍的歌声时,便迷上了,许巍也有着和张潮一样的嗓子,“你是我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此时窗外吹进一股暖暖的风,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张潮看着芝兰,说:“东晋谢玄,芝兰玉树,好名!”此时的芝兰仿佛也有张爱玲见到胡兰成时的卑微,“遇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只要看到他,心里头总是欢喜的。

“小叔,芝兰都给你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你也不犒劳犒劳她,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给你一个展露厨艺的机会,我呢,就跟着沾沾光吧。”张潮在一边笑,芝兰扯了扯张沁的袖子。

张沁轻轻在她耳边说:“我小叔炒菜绝对一流,他是我们家里头炒菜最好吃的,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芝兰还要推却,却听到张潮说:“就知道你嘴馋,你来之前大嫂就交待我,周末做点好吃的,你倒好,不请自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唉,你们食堂的饭菜真难吃,给学生上课又太累,当然盼着上你这儿来改善伙食呀,跟你说好啦,以后每星期我跟芝兰都要上你这儿来吃一顿大餐,你可得准备好。”

张潮开始准备饭菜,张沁坐在唯一一张太师椅里玩手机,芝兰翻了翻张潮的书,经史子籍诗词歌赋书法美术各类书都有,而且很多是线装旧书,芝兰很稀罕,细细拿出一本《兰亭叙》的冯承素唐摹本影印集看,正看得出神,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这个版本的摹本最逼真,用前人的话来说,就是连增删涂改墨色的浓淡,点画映带的笔丝牵连,都能看得很清楚。”芝兰附和着点头。

她在一旁帮张潮择菜洗菜,忽然听得张沁大笑:“看你俩,真像两口子,干活多默契。小叔,你一定会喜欢上芝兰的。”芝兰横她一眼,脸上泛起红晕,手上端着篮子里盛放的青菜叶子鲜绿得要冒出油来,水滴在地面。

张潮把篮子接过去:“小孩子说话,没大没小。”

“那你俩是大,我是小啰。”

芝兰的脸又一次红透得如同一朵盛情绽放的玫瑰,她走过去打张沁,张沁从太师椅里蹦起来,张潮在门边炒菜,看着她们打打闹闹,那样平静地笑着。

从张潮老师家里离开后,芝兰才反应过来,问:“张潮老师就是和俞正悦姐姐结婚的吗?”

“早就离婚啦。”

3

只要碰上张潮的课,他就鼓励芝兰大胆站在讲台上,他告诉她上课不必紧张,只要集中精力,想着把课讲好就行,下课后他给她分析哪些地方还要改进。

在张潮的帮助下,芝兰克服了面对台下一双双眼睛时的慌张。她一直有这么个毛病,也许是她性格所致,只要人多的地方就发怵,后来她论文答辩时,在那么多老师和同学的关注下,她都不再紧张。

仿佛总有那么一双温柔的眼睛,那么一腔浑厚的声音在支撑着她往前走,如果她是一只风筝,那他就是那个在那头拉着线的人,无论她飞得有多远,她都知道他会一直在等待她的归来,他不会放手。

每逢周末,张沁便带着芝兰去张潮的小屋蹭饭。芝兰带上自己临摹的毛笔字给张潮指点,第一次带去的时候,张潮说她颜楷底子不错,但还是可以挑出刺儿,比如说这一撇落笔时可以稍微再轻一点弯一点,像这一捺,张潮给芝兰画一个圆,告诉她捺的笔法应该正好落在左下角圆周的四分之一处,这样最完美,写毛笔字就跟画画一样,一笔一画都讲究构图。

张沁叽叽喳喳说芝兰在我们年级可算是书法水平最好的,既然被你看出来有小瑕疵,那你就多教教她呗。

小叔指责张沁不好好练毛笔字,你看你板书多难看。可是张沁辩驳说她是教数学的,数学老师不用把字写得太好,关键要把圆画圆就行。

一提到这个就让芝兰想起阿Q画圆的场景,她故意在纸上画一个大圆圈,甚至把纸都戳破了,还是只画出来一个弯弯扭扭的像蜡笔小新土豆脸一样的形状,张潮和芝兰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张沁知道他们在取笑她,她把纸抢过来撕了:“你们夫唱妇随是吧,看我不打歪你的嘴,让你笑不出来。小叔,你就开始背叛啦,我讨厌你们!”张沁气呼呼地嘟着一张小嘴,脸歪得正像一张土豆饼,惹得芝兰又是一阵大笑。

每当张潮站在芝兰身后,她总觉得有一个庞大的身影将她盖住,她要尽量深呼吸让心变得平静不被他发现。一旦他走开芝兰便在心里长长舒口气,她气恼自己这样的窘迫,可是她又很期盼着来他这儿,每次只要走近他的房间,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拧紧。

4

期终考试之前的一个月里,学校组织公开课比赛,三位实习老师当然都必须参加。

那天晚自习过后,学生都已离开,芝兰还在教室,等她走时教学楼里灯都灭了,锁上教室门,摸黑走到楼道口,却突然碰到一个人,把她给吓一跳,那个熟悉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暗中张潮拽着她胳膊走下楼梯。

如果人生中所有的黑夜都有这么一双坚定的手牵着你走就好了,芝兰真希望这栋楼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隧道,他和她一直就这么走下去,直到永远。

小时候趴在爸爸背上也是这种感觉,就希望能一直趴在这样厚实的肩膀上,但好景不长,父母关系僵化,爸爸脾气越来越大,他俩在一起不是两天一小吵,就是三天一大吵。每当黄昏,芝兰总是站在桥头望着那条唯一通往城里的路,望到尽头看见有那么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她心里就算踏实了,她总觉得那就是和她一样怀着急切心情归家来的爸爸,但失望的次数多了之后,那种期盼便变成一种虚无飘渺的等待,似乎一直在等那么一个人,又似乎只是形成习惯在看夕阳西下的美景。

就像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当她和张潮走出黑暗,恰好迎上俞正悦的姐姐俞正欣老师,芝兰一下子缩回手。俞老师眼里有惊愕,也许她所看到的一幕证实了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这么晚了,张老师还给谢老师做指导啊,那可是不辞辛苦呢,明天谢老师公开课一定表现得最好,名师出高徒嘛,只要张老师在,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公开课成绩还未公布,芝兰仍然正常上课,有两堂作文课连在一起,第一堂她给学生讲作文的要求,示范几篇范文后留十五分钟叫学生自己思考。连着的第二堂课学生都在忙着写作文,黑板上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留下。芝兰坐在讲台上也正埋头写作文,学校领导好几人突然从她教室后门进入,几个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就去其他教室了。芝兰隐约感觉到这是俞正欣的“报复”。

周五下午学生离校后召开全体教师会议,王校长坐在主席台上,很严肃地讲了一番话:“我们有些老师以为把公开课上好就行,平时不注意上课质量,黑板上连板书都没有,光让学生上自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这是对学生负责吗?我们的学生是要冲刺高考的,如果老师们都这种教学态度,我们三中还能成为唐城的招牌吗?只怕将来家长都不愿把孩子送到我们这儿来了。”公开课成绩三个实习老师里俞正悦分数最高,其次是张沁,最后才是芝兰。

回到宿舍,张沁安慰她:“俞正欣不敢对我下手,只好在你这儿开刀,我家里人从来就没承认过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家境好,眼睛都爬到天上去了,当年我小叔娶她可算瞎眼,幸好他们早就离婚。我就不信她有通天的本事,除了这次比赛,平常在大学里的表现和最后毕业论文得分也会影响这次留校评分,我们还有希望。”

“算了,如果你能留校当然最好,我当初本来就没抱什么幻想。”

“你这就放弃了?我会争取到最后,我就是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那嚣张的样子。”

5

芝兰清楚自己已经失去留校的机会,何况她本来就没寄多大希望,只是后来因为张潮的出现她倒心生眷恋,但此时应该已成定局吧。人生多舛途,怎敌它翻云覆雨手,她只能往前走,把心思转移到考研上来。

那天下午课后,已然黄昏,夕阳的余晖从窗口映射进来,芝兰仍在专心备课,张潮凝神望着她好长时间,她都没发现,也许张潮不只一次这样望过她吧。她的脸颊沐浴在阳光中,张潮情不自禁想去抓住那缕阳光,手悬在半空中,停了停,落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芝兰放下笔来。

“我听张沁说你要考研,有没有想好考哪所学校?”张潮望着她,眼里饱含关切,芝兰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正好你想考的这所学校有几个我相熟的老师,我去打听一下。”芝兰点点头,像个孩子般地接受他的安排。但她似乎又看见命运之神将他们的线解开,她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考试复习并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枯燥,芝兰充实了许多知识,发现很多她以前未曾注意到的内容,对大学里她不重视的公共课程引出了许多新的思考。

临近全国研究生招生考试,学校已经放假,老师和学生都回家了,张潮没走,张沁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她,芝兰知道她回去见男友了,她舍不得让张沁在这样冷的天跟她一起守着考试的到来。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雪花一朵一朵飘落大地,瞬间融化,但雪一直没要停下来的意思,越积越厚。芝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过白雪反射的亮光,惨惨的似乎是白天,听着树枝吱呀一声断裂的声音,仿佛心上划开的一道口子,没有血流出来,只是干干地敞开着在那儿疼。

睡不着起床走出屋外,大地一片白雪皑皑,脚踩在厚实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实在好听。路面全让雪给覆盖,她朝张潮家方向走去,爬过一层层台阶走到半路上刚要转弯,发现雪地里一行硕大的脚印,刚刚踩过,还没被新的雪花给掩埋。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一行从张潮他们那栋楼里走出来的脚印,她要在脑海里记下他独有的印记。她知道只要她转身回头,他走过的脚印很快就会埋藏起来,成为一个永远覆盖的秘密,或许多年后连她自己都要怀疑当年他是否真的来过?

他们走不到一起了。终究,晚了一步。

芝兰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问张沁:“如果没考上怎么办?”

“说这种没用的话,没考上啊,大不了我再多跟你鬼混一年啊。”

“你才说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我要是跟你一样,当然不用担心什么留校啊考研啊什么的。”

“你就是心思太重,想太多,我看你呀,嫁给我小叔算了,这样的话,他什么事都不会让你操心,我小叔人最好了,只要他喜欢的他绝对死心踏地,做个幸福的小女人多好,拼来拼去干嘛,我看小叔真的很喜欢你。”

“只怕我没那个命。”

“你怕俞正欣来干扰吧?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我小叔跟她早就散了,他会处理好这层关系,不让你受委屈的。”

“别说这个了,明天就要考试,你给我多打点鸡血吧。”

6

考试完芝兰就回家过年了,春节过后她和张沁回大学校园,继续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业。

三月研究生考试成绩公布,芝兰顺利通过初试,再全力以赴四月的复试,在张潮的引荐下,文学院导师们对芝兰的印象都很好。时间过得太快,她和张潮自从去年学生放寒假后就没再见过面。

临近毕业的前一个月她回三中盖实习报告书的章,正好在走廊里遇到张潮,等芝兰从办公室出来发现张潮在楼下等她,他问她复试是否顺利,芝兰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张潮,她想要问一声:“你愿不愿意我留下?”她觉得自己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又觉得即使连这样的答案都让人感觉好微茫。

留下,如果能留下,留下来做什么?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大概是春天的最后一场雨吧,雨水里含着芬芳,此时满山遍野的花儿都在饱吸雨露等待绽放,然而芝兰的心里却像压着一座烟雾迷漫的大山。

雨细细密密下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张潮和她站在屋檐下,下课铃声已响,学生打着伞从他们面前经过,可是芝兰却觉得这么大的天地里就只剩下他和她,剩下他们两个沉默不语,彼此永不相望。

“你不会再来三中了吧?”芝兰记得两人分别时张潮似乎这么问过,记忆总是捉弄人,它最能模糊岁月本来的面目,也许张潮并没问过她,他从未曾挽留,不过是芝兰一心想着要他挽留而已。

“我要复婚了。”他的声音淹没在雨中。

他们隔得这么近,却那么遥远,那几分钟对芝兰来说如此漫长。他没邀请她去参加他的婚礼,她心田湿漉漉的,仿佛春天的最后一场雨全洒在她心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一句:“今年的雨下得太多。”

论文答辩出状况,院里各个导师对俞正悦提出的问题都很有深度,俞正悦吞吞吐吐答不上来,她的论文经过严格审核,最终院里给出的结果是抄袭,文学院一片哗然,据说是找枪手写的,花几千块钱,没想到让人告密,至于是谁告的,小道消息说应该是文学院大四的同学。唐城三中最终把留校名额给了张沁。

八月底芝兰踏上新的征程,拖着沉重的行礼,张沁来送她,泪流满面,她朝即将开往北方的列车大声说:“你别信,小叔他不会复婚,他是怕你心里有负担才骗你的。”

芝兰从火车窗口伸出头来,对着张沁摆摆手,留下一句话:“记得要来北京看我啊。”带着一路的尘土,芝兰离开。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代宗师》里有这么一句台词,芝兰心里的灯也还亮着。她一直以为他会等待,后来才发现那个放风筝的人,不是放弃了等待,而是把她放飞,让她去更辽阔的天空。

可是芝兰想:也许更长远的发展并不是我想要呢?

但是即使留住,谁能留得住谁呢?“只是鹧鸪三两曲,等闲白了少年头。”她的人生终究要自己走下去,没有任何人会陪她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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