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小小说）

 沃土肥田，河流山川。

一副江山版图占据了楚王宫的整面墙，曲曲弯弯的国界线，在昭示着天下——过半江河已归楚。楚庄王手持黄油灯，盯着楚国版图的最北沿，若有所思。

郑国已惧我百万雄兵盟顺应我楚，拿下宋国即能挺进中原了。楚庄王暗暗思量。据兵中原，独霸天下，是他一生的夙愿。

此时，楚成王忆起十年前屯兵洛阳城的情景，周天子派特使王孙满前来谈判，他眯起深邃的眼睛笑问，存于王室之内的九鼎，终究多大？又重量几何？王孙满一眼看透了楚王的野心。

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王孙满答道。

我大楚国土之上，唯铜用之不竭。楚庄王霸道的回应，言外之意楚国可再铸九鼎。

十多年过去了，周王权日渐衰微，秦国的天下霸主之位也如西山斜阳，光辉渐消。

良久，楚庄王转身将手中的油灯置于案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此时，他似乎在笑十年前王孙满的迂腐，又或许心胸之中已有兵发中原的谋略。

子夜，楚庄王召见公子冯和左司马申舟。

庄王说，孤欲遣冯公子出使晋国，遣申大人出使齐国，修齐、晋与楚之友好。

善。二人齐声回答。

出使晋国路过于郑，不假道，可好？楚庄王问公子冯。

善。公子冯回答。冯是楚庄王的异母兄弟。

出使齐国路过于宋，不假道，可好？楚庄王问左司马申舟。

……善……。申舟亦回答。之后申舟悄然退出楚王宫。

朗月之下，申舟昂首仰望夜空，不禁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楚庄王命公子冯与申舟待东方泛白之际各自启程。

是夜，儿子申犀为申舟斟茶告别，父亲……

申舟接过茶水，好似知晓申犀之意，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第二日，申犀一手持缰一手坠镫，直直的立于父亲面前，父亲……

申舟又冲他摆了摆手。

城门外，申犀跪倒在地低声说，父亲……

申舟未作答，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驾”了一声！马儿朝前踏了几步。

申犀赶紧起身，疾步上前急忙说，父亲，郑是楚之盟国，而宋是楚之敌国。申犀还想继续往下说，但抬眼看到父亲冰冷的目光，欲言又止。

啪！申舟便甩手一鞭，马儿飞一般奔向官道，随之掷下一句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父亲，不假道就是不持通关文牒，闯境之举即便周王室也未曾有过，此行必有杀身之祸。申犀冲着绝尘而去的父亲，终于喊出了内心的言语。

但他知道，颠簸在马背上的父亲已经无法听不到他的喊声。

公子冯顺利通过郑国到达晋国，而申舟未及。

宋国执政华元拦截下申舟说，过我国境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一怒之下，华元抽出战刀，随即刀光掠过申舟的脖颈。

楚庄王得知申舟被宋国所杀，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读懂的表情。继而他勃然大怒，随即号令全军将士积聚沙场，并亲率大军长驱直入，一路攻打至宋国都城之下。楚庄王命楚军只围不攻，以消耗宋国国力和军储。

数月后，宋国弹尽粮绝，百姓含泪易子而食，以骨为炊。无奈，华元只好向楚国投诚。

华元对楚庄王说，你若退兵，我唯命是听。楚王不允。

华元又说，后退三十里，百姓能耕种，便臣服于楚。楚王得意，并在宋国都城之外修建工事，留下驻军以震中原。随即，他下一道王命便班师回国。

申犀听后，急忙拦在兵马与王驾之前，他跪倒在楚王面前哀嚎道，大王，昔日家父明知赴死而未敢违抗王命，如今杀父之仇未报，大王你怎能轻言收兵？！

楚庄王只是拭泪，并未答复。

然，庄王眼中看到的只有江山霸业，那泪水也是天下之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