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君不知
巍巍青山,山巅之上一座不大的寺庙,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添香火了,荒草丛生,破败不堪。一只老鼠颤抖着鼻子寻觅着食物,突地被人一把抓起,速度之快,连旁边的枯草还不及摇曳。手上一捏,吱的一声,老鼠便没了气息。
他也记不清在这藏了多久,每日靠着蛇虫鼠蚁或是山果维生,今日的早饭算是到手了。他伸了伸懒腰,忽地气运丹田,一掌打在树杆上,入木三分,枝叶却纹丝未动。看来武功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下山了。
不知何时起城南多了个乞丐,如今的他胡子头发一大把,又脏又臭,路人都避之不及。一纸木府招聘下人的告示让他眼前一亮,正当他屡试无果,郁闷之际,一匹俊马发疯似地乱跳了起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掉下来的人儿。四目相对,一身男儿装的她看到了他如星的眼睛。她对管家说,“这人,我要了。”
沐浴更衣后,她看着他,眉头微皱。心想人倒是长得十分俊朗,就是脸上这条疤太触目惊心了,像一条肉色的蜈蚣趴在上面。于是她赐名于他,魑。魑魅魍魉是传说中的丑陋的鬼怪,他摸着脸上的疤笑了笑,不以为然。从此他便以黑布遮脸,免得吓着旁人。
白驹过隙,他几乎成了她的贴身侍卫,进进出出,如影随行。他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为她排忧解难,陪她吃喝玩乐。
她为他缝补衣裳,修剪头发,逼着他每天给她讲江湖上的故事。他们像朋友、像兄妹甚至像情人,悲欢与共,形影不离。
木老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毕竟那只是个低贱的下人。
一日,她坐在鱼池边久久不言语,他也只是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不离不扰。一声叹息后,她对他说,她要嫁人了,嫁的是宁府的当家,其垄断了南方的海运,富甲一方,从小两家便是娃娃亲,父亲怕是已经等不及要把她嫁出去了。
她走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角说,“魑,带我走吧。”
他低下眼眸,犹豫了但坚毅地说,“对不起,我不能。”
她笑了笑,嘴角微微抽搐着说,“好啦,我开玩笑的。”说完急忙转过身,眼里闪着泪花。
拧不过她倔强的脾气,木老爷答应他做为她的陪嫁,保她一世平安。
大婚当天,洞房之夜,红烛冉冉,他却突然推门而入走到了他们这对新人面前,扯下脸上的黑布,连那条疤也撕了下来。新郎面色惨白,惊慌失措,颤抖着双唇,喊了一声“哥。”。而她,早已目瞪口呆。
谁曾想,新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幼年丧母,他一直待他如同胞兄弟看待,怎知待父亲病逝后,他为了这硕大的家产不惜对他们母子下毒,好在他自幼学武,保住了性命,为了逃避追杀才躲在深山之中调养身息。只有从木府下手才能顺利的回到家中不被发现,而她本就该是他的妻子。
新郎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威胁他要是再靠近便了她性命,可他还是淡然的继续走了过去。
在新郎倒下的那一刻,一口鲜血喷到了她脸上,嘲讽的告诉她,她也不过是个悲哀的棋子。
原来从那匹突然失性的马开始,一切都是他有意的安排。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已经有些时日了,她还是没醒,最好的大夫告诉他,她惊吓过度需要慢慢调养,但他深知这是心病,药石无医。他日夜守在她的床边像以前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帮她擦身,给她揉揉手脚,每晚给她讲个故事,他握着她的手,笑着告诉她,他定会陪她一生,春看百花、夏看繁星、秋看落叶、冬看雪梅。这不是内疚更不是怜悯,是他对她早埋在心里的感情,他愿意用这一辈子等待她的原谅。
人间几度秋黄。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他趴在床前,努力伸出手轻触着他双鬓的几根银丝,一颗泪珠滑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