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识

我的哥哥,是家里的外人(00后版)

2021-05-09  本文已影响0人  伍识

骄歌,2002年生,湖北人,大一,法学专业。

01

我有个十多年未见的哥哥。

他是我姑姑的儿子。

姑姑嫁人嫁得早,但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好,就像是家庭伦理剧中演的那样,婆媳关系像即刻就点燃的弹药。

每次擦起火星时,她的丈夫便会诺诺地开口:“要不,听妈的。”

久而久之,她过着最无力的生活,干的却是家里最需要力气的活。

妈妈告诉我,那时候的姑姑每天四五点便要起床去店里打点,一家五口,她床头的灯总是第一个亮起最后一个熄灭。

正是因为他们的忙碌与不在意,哥哥被送到了我家,他的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这里,和我度过了三两年的平淡岁月。

02

老家的后院住着一位大伯,长相颇凶,皮肤和脸都是黝黑的,块头也大,总爱逗我,所以每次经过后院回家便要提心吊胆,生怕被这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去路。

哥哥来了之后,便与我形影不离,他像个自觉的骑士,总是牵着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等我们上了幼儿园,我总是第一个听到下课铃声便兴冲冲抄起小短腿往外跑的人,他则是慌乱地收拾着我的书包,拿起我搭在椅上的衣服,在后面边追边喊,“小妹你慢着点,等等哥,别摔了!”

回家的路要经过后院,故作凶态的大伯总会给我出一些难题,最常做的便是逗我,“你把你哥打一下,打了我就放你走。”

我总是毫不犹豫,小手一挥,让哥哥成为无辜的受罪羔羊。

纵是如此,他也从未怪过我一句,只是在我拍完便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家。

有时,大伯会让哥哥拍拍我,拍一下便让我们过去。

但他总是宁愿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粗眉瞪眼的大伯,也不会与我动半分的手,他做的只是静静地牵着我。

那时回家总是赶着日落,那些红晕了半边天的光洒在我们身上,柔和了世间万象,也柔和了长大以后我对幼时的追忆与回想。

只是有些东西在未来的每一天每一夜,也只能是想一想。

03

姑姑回来了。

她哭着回来,说想要离婚。

爷爷也哭了,妈妈说那是第一次见着爷爷掉眼泪,却是为了劝姑姑不要离婚。

爷爷对我和哥哥都是顶好的,在我家没有重男轻女,只有自家的宝贝孙子和孙女。

或许他是一位新时代的爷爷,但在某些方面,仍是一位旧时代的父亲。

那时若是离了婚,不论什么原因,镇上村里的人总会在背后嚼女人的舌根。

这或许就是当年姑姑离了婚后就选择去北方的原因。

她要远远地离开,这样,那些尖锐的刺人的话语便传不进她的耳里。

抚养权的问题自然是他们闹得最为天翻地覆的事,哥哥一下成了所有人争抢的对象。

多么可笑,明明平常不闻不问,却在这时,每个人都极力证明着自己对孩子的关心。

纵使姑姑据理力争不惜一切,却只落得了“允许探望”的权利。

可即使已经这样,那位前夫的母亲依然蛮横得无礼,她带着家里的人搬了家,只要发现是姑姑给哥哥打了电话,便会抢过话筒直接挂掉,却又在哥哥孤独时告诉他,他的母亲何其无情弃他于不顾。

04

哥哥走的时候,是他的奶奶从武汉来接的他。

相比起回忆那位奶奶的面容,我倒是对她登门拜访时手里提着的一箱牛奶印象更深,红色的盒子大概是旺仔。

那时的我可能沉浸在即将拥有牛奶的快乐中,还没意识到得到就要失去,要失去的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直到下午,他的衣服被收拾了个干净,他在家里一切的痕迹开始被悄悄抹去,那些他用过的东西都被放进一个大大的袋子里,我才开始笨拙地思考,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他有没有比我早知道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只是在最后的那几个小时,他对我笑得比以前更费力,拉着我的手比以前更用力。

他走了,在日落黄昏前。

爷爷送的他们,我和奶奶留在家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一个隐隐的黑点。

我开始嚎啕大哭。

我怪他,明明他手边的袋子还没有鼓起来,怎么不能装上带走一个我呢,他的左手没有拿东西,为什么没有像以前一样牵着我呢……

风大了起来,我的哭声由尖利变得沙哑,不知道风吹到他耳边,他有没有听见我让他回头再看我一眼。

那天晚上,我起了烧,接着就是三天三夜的高烧。

奶奶和爷爷都急红了眼,白天带我去镇上的医院输液,用酒精给我擦身子。

但只要回到家里,我便又开始起烧,像是我的心里有一把火无处发泄,只能烧在额头上。

那几天,对谁来说都是难熬的,即使是最年幼的我,也在模模糊糊的意识和病痛中苦苦地熬着。

那个远方的他应该也是,他保护不了我了,应该也会很难过吧。

05

其实过了两年,我们又见上了面。

在春节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去了武汉,把他接回来了一个月。

我借着幼时的记忆,习惯性地黏着他。

他像以前一样,只是愈发地安静,更不爱讲话。

不论去哪里走亲戚,我总会和他走在一起。

我虽然不是很懂得什么是珍惜时间,却已经自觉地去做到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大家聚在一起最常玩的便是放鞭炮,可是就在一个转眼的瞬间,他的手被炸伤了。

我看着他大拇指上不断涌流的鲜血和周围黑黢黢的表皮,慌张地大哭,急地跺脚。

他却没哭,甚至还笑着安慰我,“哥哥不疼,别哭了,没事。”

明明受伤的是他自己,却要反过来安慰哭泣的我。

后来我也有想过,他怎么可能不疼,明明只是比我大了一岁,那他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不疼”呢。

那年过后,我们真正意义地断了联系,没人再能找到他,即便是他的妈妈,也再也不能得到自己孩子的下落,不能得到曾经她呆过的那个家的任何一点消息。

他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直至如今十几年的光阴,一片空荡。

后来只是听说他的爸爸找了新的妻子,是很强势的女人,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并且父亲搬去了那个妻子的家里,照顾他新的妻儿。

他只能跟着他的爷爷奶奶生活,可他们年事已高。

我的姑姑也有了新的家庭,算得上美满幸福。

是重组的家庭,那位姑爹也有一个儿子,姑姑待他如亲生。

妈妈后来问过她,怎么真的能做到对那个小孩如自己的亲生孩子般的好。

姑姑抹了抹泪说:“我对那个孩子那样好,也是希望如果老天有眼,我的孩子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母亲。”

他们为人父母,又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再度为人父母,他却成了最无辜的外人。

我也会偶尔梦见他,醒来的时候,泪水打湿枕头,却又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描述这万般痛痒的故事。

注:本文配图由作者提供。

今日小知识:

要依据孩子的性格特征,寻求恰当的教育方式,既要防止“简单粗暴”,又要防止“过度溺爱”。

这是伍识的第 170 个故事

很高兴遇见你和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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