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

“2床是不是被遗弃了呀？”一接班，我就问搭班的。

“嘘，小声点，她好像有点知道的”搭班回头示意我。

“啊～”我暗暗咋舌。

2床呆在抢救室已经4、5天了，一般来说，抢救室的病人滞留是不能超72小时的，但是2床已经呆在这里好几天了，这两天家属也没现身。从昨天开始，除了我们提供的呼吸机之外和营养液之外，所有的治疗均已断更。因为她的账户上不仅没有余额，还倒欠我们医院好多钱。（并非见死不救，实在她的账户上没有余额，无法买药。）

早上晨间护理给她翻身的时候，才见识到什么叫皮包骨。整个人就真的是触目惊心，直接可以给医学生当“标本”来示范全身各个骨关节解剖位置了。因为长期卧床，除了我们交接班时一定给她翻身之外，几乎没有更换姿势，所以后背和尾骶部都是压疮。明明才50多岁，乍看就像70多的阿婆。

连着给家属打了好几个电话，下午的时候女儿终于现身了，但是来了也没有交钱拿药，只是打了盆水，帮病人擦了下身体，然后就搬了凳子坐在病人身边。医生跟家属谈话：“我们这里也只是一个中转站，不能把病人一直放着不管的，要不就送病人去监护室进一步治疗，要不就把病人带回家，最起码要去拿药给病人用，不能这样的。”女儿面露难色，说：“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也是租的房子，要不然能不能把管子给她拔了，等她自己没气了再放太平间啊？”医生果断拒绝：“当然不行啊，这样等于变相谋杀，我们是不能拔管的，除非你签字放弃治疗，自己把她带回去再拔管。”我暗自心惊，惊讶于女儿非常冷静地说出拔管这句话。

早前也是那张床位，有个50多岁的女人脑出血昏迷，倒是有手术指征，但手术最好的结果也是斥巨资拼一个植物人。医生谈话后，老公跑路了，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联系女人的妈妈，70多岁的阿婆过来之后报警，警察找回丈夫教育了一番，最终好像也没有手术治疗。我们当时还在感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太令人心寒了。但是怎么说夫妻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人性的自私暴露出来也只能暗自感慨。今天看来，血缘关系也并不是保障啊！当然我并不了解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和相处模式，其实也不能先入为主，也没有资格评判女儿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冷血和不孝。

或许人本来就是生而孤独的，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伴侣是陪你同行的，孩子是帮助你完整体验人生的。至于他们是不是有情有义，不离不弃，取决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人是不是原本就不该对他人指望太多呢，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可是啊，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人最难说服的，不就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