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光影

       我家的猫，喜欢咀嚼树叶的影子。

       “偷腥”是位彻头彻尾的素食主义者，陪伴他多年的我，有幸恩受着他的信赖。然而“偷腥”日常最欢愉的事儿，依旧莫过于午后抛下我独自看家，他自己一只猫溜达出去，在各家的庭院前踱来踱去，趁着四下无人，对着树叶的影子大块朵颐。

       “偷腥”时常教训我说，嚼着树叶眯上眼睛，就能依稀看到一段带着情感的回忆，所以每家的树影都有着不同的滋味，倘若是幸福的回忆，树影的口感会滞留在舌尖上，说不定晚上还会做个有漂亮母猫登场的美梦。"那要是恰巧遇到痛苦的回忆呢？"我问他。“偷腥”白了我一眼，半侧过头去，似乎不愿正面回答，“猫的泪腺可没人类那么发达，要是哪天我流了泪，你就该带我去宠物医院啦。”

       遇上“偷腥”心情好，出门觅食也会捎带上我，第一时间分享他的用餐评价。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摇曳的树的影子，飘逸的云的影子，还有俏皮的风的影子，这是光与影的双人舞，也是树云风的三重奏。有光影太过撩人的时候，“偷腥”便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肩并肩和我坐在一旁，一起呆呆地看上半天。

       望着斑驳的光影，恍恍惚惚之间已分辨不清身处何年。仿佛还是年少时光，校园里的伙伴都在欢笑捉弄着彼此，都是未曾分离的模样。岁月是技艺高超的酿酒师，记忆中苦涩的味道渐渐淡去，变得愈发甘醇香甜。可时光的手术刀还是把记忆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面前树叶的影子一般，一些明明好像前日还历历在目的片段和细节，终究是想不起来了。

       回过神来，“偷腥”已经起身尝了一小块，冷不丁地转身像我狡黠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回家吧。”之后的日子里，“偷腥”独自出去，回来时总是怏怏的，一副没吃饱饿着了的样子。陪他出去散步吧，他也一反常态地吃得很少。我关切他是不是胃口不好，有时候他抱怨味道太糟难以下咽，有时候他苦笑着摇摇头，沉默不语。

       终于一天“偷腥”不辞而别，临走前给我留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匣子：

       “我要独自去旅行，可能要离开你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最近不知怎么的，找可爱的树叶的影子吃时，品尝到的总是你的回忆。树叶的影子吃掉了还可以长出来，可是新生的树影不会再带有原来的味道，吞噬的记忆也会随风消散。我想大概是和你一起生活久了，周围的树影都带上了你的味道。

       好好保管着你珍贵的回忆吧，你的记忆，是我尝过的里面最甜的。另：你的钥匙链我随身带走留作纪念，匣子里是我送你的礼物。” 

       轻轻打开匣子，哈哈，是一枚金色的树叶状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