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人间不值得

今天下午接到电话, 说您走了

我先是一愣, 但转而一想, 您还是走了, 终于还是走了, 您终于解脱了, 不用再受苦了

奶奶, 您这些年很苦, 解脱也许才是您最大的幸福

时光如白驹过隙, 如今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童年, 很多记忆早已模糊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 我们这个大家庭分家了, 但基本也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只有二伯在村头

记得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跑去您和爷爷家夹菜吃, 两边跑, 不亦乐乎, 我家和您家的厨房刚好对面, 相隔四五十米多样子

有时候就干脆在您家吃完再回去, 您还会叫我多吃饭菜长高一些

您种的菜特别好吃, 而且比别人种的都要好很多, 您尤其擅长打理菜园子, 您种的菜总是比别人家的好, 菜园子也非常的干净

多余的菜您会走十多里路挑去集市上卖, 偶尔您也会带一些好吃的回来给我们这些小孩吃

每到冬天您都要弄很多大头菜用来做腌菜, 您的腌菜好吃且干净, 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您就是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

经历了好几年的煤油灯时代, 那种黑乎乎的夜晚让我记忆犹新. 我始终记得您跟爷爷在厨房吃完饭收拾好之后, 泡个热水脚, 拿起煤油灯一路走向卧室. 农村的黑夜特别的黑, 黑到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完全被黑暗笼罩着. 那盏煤油灯在行走的夜风中微微闪烁, 忽明忽暗的

有时候我会跑去您和爷爷的房间玩耍, 您的房间太黑了, 即使在大白天也是一片漆黑

在我印象中, 您和爷爷的房间很温暖, 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 小小的屋子满是温馨的回忆, 有一张古式的床, 还有一张很大的桌子, 上面放着各种古老的物件, 有时候我很想偷偷进去看个究竟, 但始终没这么做

还有, 我总觉的您和爷爷的房间散发着一种古怪的味道, 也许是没有阳光的照射不通风造成的吧

自我出生以来, 我们一大家子人在农村那个地方生活了十二三年, 很纯粹的农村生活, 让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童年时光, 后来上中学搬出农村, 再后来上大学到走出校园, 与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 失去的东西也随之增加

我一直觉得您是个比较沉默的人, 话不多, 也很少和别人打交道, 在您眼里我或许看不到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您是很地道的农村人,  一生都在农村, 没有文化, 时代的局限性使得您在精神世界中尤其贫穷

我们一大家子也不是一直和睦相处, 听爸妈说起我们这个大家子的往事, 人无完人, 在这样一个贫穷且人口众多的家庭, 温饱无疑是最需要解决的, 但偏偏是无法解决的, 矛盾自然而然就会产生. 再者每个人都具有性格独立性, 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难免会引发一些不愉快. 其实在我的人生观中, 一直都有一个希望, 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能在短暂的一生中, 放下偏见和敌意, 寻找相处共荣的模式, 而不是彼此仇视. 但这无疑是奢侈的……

您生在抗战时期, 农村土地被地主和恶霸垄断, 能有一顿饱饭已是最大奢求. 经历内战再到共和国的建立, 但却并没有迎来好的生活, 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三年自然灾害”更是雪上加霜, 啃过树皮、吃过草根和仙土, 这是怎样一种苦, 作为九十年代出生的我没有经历过但随着阅历的增加却能体会到那种绝望. 您挺过了六十七八年的苦日子, 本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 命运还是没能眷顾您. 熬了将近十年浑浑噩噩的犹如丧尸般的日子, 终于您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您经历过旧中国的苦难和新中国成立后的艰辛, 到晚年却还是老无所依, 这是您的悲哀, 也是子孙的悲哀. 我想您一定带着很多不甘含恨而去. 人生就是如此, 少有含笑九泉之人, 生前或有不甘, 或有说不出的无奈

您的离去, 我很悲痛

奶奶, 这一世您足够艰苦, 下辈子您一定要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