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洲,一个好洲
山中无日月。山里的日子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手机电脑,甚至不需要钟表,人体就是最自然的生物钟。现在虽已深夜,但月明星稀,蝉鸣流淌,了无倦意,便信手写些感想罢 今天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不设闹钟自然醒,居然也在八点就起了。白天在洱海南边的码头才村闲逛,碰上一大群当地的白族妇女们在沿海的寺庙边生火,做大锅菜,问了一下原来是烧纸还愿的集会活动,特地来感谢祖先一年来的庇佑。中午在村头吃了碗土鸡米线,下午上苍山云游道上跑了几公里,热出了一身汗,傍晚便驱车直奔喜洲。
喜洲是洱海边一个热闹的小镇,原本少为外人所知,乡民们自得其乐,逍遥自在。近几年随着旅游业的进一步开发,喜洲也没能逃脱“旅怖分子”的魔抓,开始逐渐商业化起来。当然疫情肆虐之下,全国旅游业无一能够幸免,给了我机会能趁着初春这个人少天好的时节,买到0.7折廉价机票来洱海透透气,独自享受海边星罗棋布的古镇原汁原味的样子。
西南边陲小镇的日落在七点多,八点左右镇中心小小的四方街上还热闹非凡,许多年轻妈妈出来溜孩子、社交,也有一些老大爷抽着玉溪聊家常。四方街的中心是一座古朴的题名坊,妈妈们带着孩子穿梭坊下,眼中满含希冀。
晚饭在我住的客栈对面的一家家庭式小餐馆“口未江湖”。之前想过看大众点评,发现上面是一大堆面向游客的招牌餐厅,顿觉兴致全无。在真正的村镇发现真正的乡土生活,我想最好的方式还是询问当地人。客栈老板原本是可以和客人拼晚饭的,但最近小孩太多,不太方便,于是推荐了对面的小餐馆。我当然是全场唯一一位顾客,所以有幸能和小两口闲聊几许。两人都是二十七八,男生15岁开始跟着老师傅学川菜,来大理已经6年,女生来了3年多,经营着自己的网店。原本两人的餐馆开在大理古城,无奈房租太高,竞争激烈,便在今年春节带着3岁的形似二哈的拉布拉多“十五”一起搬到了北边30公里的喜洲,在著名的喜林苑边上租了一套两层楼的小院子,二楼自住,一楼和院子打扮成他们喜欢的八十年代文艺复古风,用来招待客人。。
其实这种经历并不算稀罕,因为大理和丽江属于共和国开发最早的一批国际化景区,那么多年有并不少游客来了之后因为喜欢,就留了下来,变成长期居民。但我惊讶地发现,男主人开餐馆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持潇洒弃世入滇的小两口的吃穿用度,他竟然有着更宏伟的志向——他希望能复兴那些几近失传的优秀的民族料理。听他讲完这个梦想,二十见方的小院子在我眼中瞬间枝繁叶茂,藤生蔓长起来。两个看上去都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应该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然而却有机会、有胆量做着他们自己的梦!我想真的要感谢我们国家这几十年繁荣稳定的经济发展,让更多人能有试错的机会,去过不那么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人生,能在心中有个名利之外的小小的梦想种子
为什么大理随处可见背着黄金竖琴的吟游诗人,以及来自国贸或陆家嘴的卸下西装的世界精英?想是云雾缭绕的川滇臧,那股发源自念青唐古拉山的神秘气息,顺着雅鲁藏布江沿江而下,及至澜沧江、金沙江、怒江三川汇聚在草莽辽阔的甘阿凉地区,然后一路向南消散在更神秘的三角洲丛林里。沿途所到之处,雄美壮丽的大山大川,波谲云诡的人文历史,似乎给这些梦想的种子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土壤,也给我们这些钢筋水泥丛林中的平凡生物一方翘首可盼的蓝天。
当然,复兴传统技艺、帮助自闭症儿童、救助流浪猫狗、保护湿地生态或是保留快失传的文字和方言,都是难度极高、挑战极大的社会型事业,绝大多数人可能倾其一生也完成不了百分之一,但如果有人能在承担个人、家庭责任的前提下,去试一试,谁说这不伟大呢?而如果所有人都因为这些事情太难而不去做,那它们就永远无法被完成。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华为手机照出了满天繁星,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我知道喜洲的春天花香扑鼻,暖风醉人,明天会是又一个大晴天。一如过去的几百万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