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身份看世界
去汉口火车站接我妈妈。在车上读一本书,《李欣频的写作之道》。作者说,如果想要有与众不同的创意感官系统,每天可以用至少两种以上的身份眼光来生活。
想起早上在舒明月的小打卡里读的汪曾祺的一段文:
在达茂旗吃过一次“羊贝子”,即煮全羊。整只羊放在大锅里煮。据说蒙古人吃只煮三十分钟,因为我们是汉族,怕太生了不敢吃,多煮了十五分钟。整羊,剁去四蹄,趴在一个大铜盘里。羊头已经切下来,但仍放在脖子后面的腔子上,上桌后再搬走。吃羊贝子有规矩,先由主客下刀,切下两条脖子后面的肉(相当于北京人所说的“上脑”部位),交叉斜搭在肩背上,然后其他客人才动刀,各自选取自己爱吃的部位。羊贝子真是够嫩的,一刀切下去,会有血水滋出来。同去的编剧、导演,有的望而生畏,有的浅尝即止,鄙人则吃了个不亦乐乎。羊肉越嫩越好。蒙古人认为煮久了的羊肉不好消化,诚然诚然。我吃了一肚子半生的羊肉,太平无事。 ——汪曾祺《手把肉》
这汪曾祺,一边是作家,一边是吃货,吃的时候也没忘他的作家身份。想起我去过哈萨克族人家里,也吃过类似的煮全羊(大约比“羊贝子”煮得久一些),但并没有以美文记之,那一顿大餐,甚至都快淡忘了。而汪曾祺不一样,他大概把吃过的好东西都写进文章里了,关于美食的书都有几本,比如《食事》、《老味道》。鲁迅说他好像一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汪曾祺吃的是美食,挤出来的是美食文章。
所以用几种不同的眼光来生活,大有裨益——比如,吃货作家至少可以用稿费填补吃掉的钱啊。
反思我自己,很多时候是用一个懒人的身份在生活——经常把什么事都抛下了,对牢手机看小说。这种缺乏觉知的混沌,其实连一种身份的视角都没有。
到了汉口火车站出站口,时间还早,我在这附近晃荡,想自己可以用什么身份眼光来看这个火车站。
呃,先把自己当成个警察吧。
一个警察,会关注什么呢?他会关注有什么异动,关注有可能威胁治安的因素。
什么样的人会是潜在的不安因素呢?
我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大多数是背着包或推着行李、行色匆匆的旅人,还有一波或蹲或靠或站,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或两手在屏幕上抽筋一样动个不停——那是在打游戏。
对面过来三个小伙子,高高壮壮的,没有行李,高声大嗓嘻嘻哈哈,其中一个双手搭前面同伴的肩膀上,推挤着往前走。
嗯,这三个人,需要密切关注!
这几个人过去了,我扫视着四周,再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一辆有“警察”字样的小车车慢吞吞开过来,上面坐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嗯,以警察的身份生活,我这会儿应该在这辆车上。
车子过去了。我依然密切注意这周围的环境。发现进站口附近有很多快餐店,最边上是家热干面店。刚下火车的乘客,应该很少会在这里吃东西——都匆匆忙忙赶向目的地了,那就是要上车的人更多吧。汉口站,应该武汉人居多,经常吃热干面的,应该对这面比较挑剔——车站内能有什么好吃的热干面呢?
按这个推论,这个店的人应该不多。但和我料想的不同,里面基本坐满了,比旁边的川菜馆生意要好些。我再看牌子,还有牛肉面之类的。莫非是因为大家要赶时间,吃面条比较快比较省事?
如果我要开店,那一定要进把这几个店好好看看——这时候,我的视角变成开店人的啦!
而在观察的时候,我想着要把观察记录下来,让我观察得更仔细——这是作家的身份了。
果然,用不同的身份眼光来生活,能看到很多不同、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