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愿

        薛方按照古籍的指引，在荒海边吹了三天箫后，终得见一女子跃于海上，身后鱼尾轻扫，万千浪花相随，蔚为可观。

        薛方见状即刻跪下，唯恐轻怠女子，却不言语，只等她开口问道：“为何来？有何愿？”

        “刘家小姐刘蓁得了重病，我想救她。”

        “理由呢？”桐音不懂凡人之情，所以向来会多问一句。

        “我娘是她的奶娘...而我...喜欢她...”他的耳根泛起微红，桐音却皱着眉不出声。

        直到薛方以为求愿无望时，她才淡淡地回应道：“你所有愿望我都会帮你，只是待你死后，你要送我一样东西。”

        薛方还未到刘府，刘蓁的病就已好了。

        当得知他自荒海回来后大病一场，刘蓁便做了羹汤端到他面前，抚着他苍白虚弱的脸，柔声道：“薛方，你愿为我考取功名的？”

        这一问，却是不容推却的肯定，他喜爱的姑娘希望他高中状元，他便对着桐音赠与的回愿珠许下了第二个愿望。

        春花烂漫正待时，薛方金榜题名，刘蓁却已入宫，成了皇帝的新宠贵人。

        他站在刘府大门外，一个人晃神了许久，便与娘亲受了皇帝的封赏。

        他的身体越发弱了起来，甚至每日靠药来将养着，但每年的皇家秋猎，他必定跟随，只为在那席间远远看上她一眼。

        没几年，宫里就传出蓁贵人生子的消息，他握笔的手一抖，刚拟好的奏折便一片晕染，而他竟未察觉，嘴里还痴痴念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得丞相位，助我为后。”这纸条是下朝后，一个小太监偷偷塞进他袖子里的。

        没想到多年后，她终于又需要他了。

        往嘴里灌了一口药汤，摸着那颗莹润的珠子，他想着她得偿所愿的笑颜，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桐音来薛府收回愿珠的那天，刘蓁也来了，却不是为了见弥留之际的薛方最后一面，而是想让他助她的儿子篡位。

        “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为什么不肯再帮我一次？”被拒绝的刘蓁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大吼，全然没有一国帝后的样子。

        是了，她不知道向神许愿是要用自身命数来交换的，这次的愿望，恐怕是再也圆不好了。

        薛方笑了，是苦涩的。

        桐音早告诫过他，他的坚守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可他还是忘不了彼时在刘府被道士算出命格凶险，被府中人当做不详之人准备杖杀时，是刘蓁求她父亲放他一命。

        这二十多年的恩与情，为她许再多的愿也是值的，他这样想着，便永久地睡去了。

        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其羽更是不知其数，然鹏之飞羽，便是那凡人不知何时了尽的执念，一丝一缕，皆是坚持，鲲若得之，便可化鹏。

        桐音回了荒海，将满载薛方执念的回愿珠吞入腹中，头上便长出两片新的鹏羽。

        此后，桐音不知要再度过多少春去秋来，才能遇到下一缕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