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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6  本文已影响0人  捞月亮的人

虽然同小区又同班,但真正熟悉杨梓均,发现这狂傲不羁的家伙言谈举止跟走路一样没得救,是在高一的四月,初夏,那时他为了追闺蜜小姚对我百般讨好。

与他住得好生近。师傅上门空调维修,我要求他陪我等,偶尔一起去街角超市买零食,偶尔顺道一起吃碗面再回家。

几乎从不见杨梓均穿校裤,挽起裤脚的蓝色牛仔裤简直是标志性穿着。他走路步速很快,和我显摆是因为腿长。总是略微仰着脑袋,肩膀微斜,一手半揣兜,一手呈自然摆臂状。我很纳闷,他是如何做到连走个路都瞧着一点不正经的?

暑假临近尾声,杨梓均忽然在半夜打了个电话给我,说自己喜欢上别的女生了想要和小姚分手,该如何启齿?我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说辞,怒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杨梓均你可真是个烂人!当初是你非死乞白赖地扬言追小姚!到手不到两个月!你说你不知道如何说分手?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一定当初拉小姚离你远远的!”

事实证明,杨梓均真是我口中的“这种人”。

开学报到那天,小姚红着眼和我说杨梓均死活要和她分手就跟当初死活要追到她似的。看来这姑娘真是死心塌地喜欢上杨梓均。眼睛大的关系吗?总觉小姚因为杨梓均滚出的眼泪都要比别人要大颗,比别人疼些。

小姚和我很快发现,杨梓均正和隔壁班花出双入对,几乎每天中午在学校餐厅都可以目睹他们如胶似漆用餐的全过程。一连几日,小姚总是憋红了脸,一副泪水在眼眶又硬憋回去的可怜相。

终于在周五那日,我们正在B窗口排队,队伍快行进到我的时候,身边突然窜出一件黑乎乎的T恤挡住了光亮。

我抬头,是杨梓均。

他冲我谄媚地眨眨眼睛,露出一张似乎跟我久别重逢的脸,事实上我们天天同在一个班上下课。他和我示意,大约是他那位貌美如花的新女友非要吃B窗口的鱼香茄子,可是队伍太长,想在我这儿插个队。我回头,见身后跟鸵鸟一般耷拉着脑袋,恨不能把自己整张脸埋到地底下去的小姚,正盘算着如何恶狠狠地踹他的同时,望见进门巡视的教导主任乌云密布的脸。

很快,半个食堂响起我尖锐的叫声:“老——师——有人强行插队——”

杨梓均被揪出来时看我的眼神,错愕、恼怒以及尴尬,我得意地从鼻腔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问小姚有没有一种报仇的快感?

独自在教室等父亲来接我的周五,百无聊赖。从粉笔槽中取出一支铁锈红色的粉笔,准备复习同桌教我的一笔画猪法。九月末的天气热而不燥,教室门窗尽开,有风拂过,我不知怎的心情大好,用五颜六色的粉笔画了一黑板。是我画得太过专注还是三点多钟的校园依旧嘈杂,当身后传来杨梓均嘲讽的话声:“真是什么人喜欢什么东西。”我大吃一惊。因为中午的事,他刚挨完主任一顿训,他越是咬牙切实地瞪眼,我便越忍俊不禁。

于此同时,教室后门,有个男生冲杨梓均挥手示意结伴回家——带了副无框眼镜,身材颀长,眉宇间显露几分书卷气,不同于杨梓均的桀骜不驯,这个男生看起来温文尔雅。

我后来知道他叫赵程,常常跟杨梓均一起打篮球。并肩走出校园,赵程跟我随意聊了几句就惊喜地发现我们有许多共同兴趣爱好,比如我喜欢五月天他也喜欢,他喜欢爵士我也喜欢,柠檬茶配臭豆腐在弄堂口吃得不亦乐乎。

国庆假期里,赵程约我到游乐场,我们玩遍所有刺激项目,云霄飞车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抓住了我的手。回家路上回忆起他手掌的温度,我的脸上一阵阵滚烫,车窗外的景致不由鲜亮起来。

直至上楼,才发现匆忙出门,没带钥匙。赵程,赵程。站在楼道的我心中一遍遍默念。把脑袋探出楼道口窗户,深呼吸,蓝天白云喧嚣街景。一个熟悉身影,宽大白色T恤,随意挽起的深蓝牛仔裤脚,右手把玩着篮球,左手拎瓶矿泉水,正准备穿过马路往小区方向走。

“杨梓均——杨——梓——均——”对方在车水马龙中仰头,四下寻觅了几圈,似乎是锁定到了我。我看不清杨梓均脸上的神情,这样的场景却有几分似曾相识。此刻欣喜的我,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没那么可恶。“杨梓均——我没带钥匙——你——楼梯口——等我下——我这就下楼——”我一溜烟儿地冲下楼对着满脸嫌弃的杨梓均傻笑。

到了十一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赵程恋爱。“真是快到不可思议啊。”当赵程把热奶茶从窗户递进来给我时小姚眯着眼这样感叹。别说小姚,连我自己都在这样感叹。

除此之外,不得不令我们感叹的另一件事是杨梓均和隔壁班花也结束了不超三个月的恋情。

我和杨梓均却也更加熟稔起来。不和赵程出门的时候常常是贪近图方便地和杨梓均一起用餐逛街。杨梓均随意散漫,嘴上不饶人实际处处便宜我。偶尔觉得他挺让人踏实的,住得近,随叫随到。杨梓均是那种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控地想要和他吐露心事的人,至少我这样认为。我甚至了解杨梓均过赵程。我信任杨梓均,他有许多想法跟我接近,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我复杂的胡思乱想。

我开腔:“杨梓均,你可真行,班花你都不要又和楼下高一的学妹好上了,换女朋友跟换地儿吃饭似的。”杨梓均发出爽朗笑声。

我与赵程笑称,杨梓均实在是罕见的极品男,连花心也能这么理直气壮。赵程总是柔和地要我别再打趣杨梓均。

高二的第一学期就结束在了杨梓均一连串大笑,赵程柔和的话音以及和小姚的感叹中。

和上学期一样,每个周五放学后赵程都要和杨梓均一伙人打会儿篮球,他们将书包丢在篮球场边,我总是坐在书包堆中咬着奶茶管乐呵呵地望着他们,这样一望常常就是两三个小时。因而结识了杨梓均的新女友,小我们一届的陈灵,陈灵是个有些较真的姑娘,脾气不小,杨梓均时常把她当做小孩哄。

小姚还在伤心,尽可能地避开杨梓均。

和赵程相处久了,越发觉得我们对同一件事的处理方式大相径庭,我自尊心很强,又受不了人家反驳,不高兴了就好一会儿不说话。赵程开始说我有些难搞,频频冷场。可要杨梓均在就不会。他乐忠于玩笑,嘻嘻哈哈地把气氛变得轻松有趣。我于是不管周五等车还是周末约会常常提议叫上杨梓均陈灵。

一起唱K,陈灵去点饮料,赵程去了洗手间。曲目到陈灵点的合唱情歌,我于是和杨梓均先唱了起来。陈灵进门的时候正是间奏,杨梓均拿着麦克风大声嚷嚷:“姑娘!唱得很不错嘛!”于是在陈灵一脸不满中,我们取消了一起晚餐的计划。

“话说,你和那家伙发展到哪一步了啊?”杨梓均叼着雪糕冷不丁这样问。我翻了个无奈的白眼。杨梓均随即伸手掐了掐我的脸,马上期末考,要我传英语答案给他。我严肃认真地要他诚实答卷。杨梓均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对面我不喜欢的女星海报,说我有些婴儿肥的脸像极了她,我于是卯足劲踩了杨梓均狠狠一脚,把哇哇大叫的他丢在身后,大步流星。

杨梓均可真是个倒霉鬼,当我在考场被没收手机与杨梓均屁颠屁颠跟在训导主任身后准备去吃处分的路上,我在心里恶狠狠咒骂了杨梓均一万遍!他居然还睥眼不怀好意地咧着嘴冲我笑。我怕赵程担心我,四下里搜寻赵程的身影,可是走廊都走尽了,一直到准备拐下楼都未见其人。强烈的预感蔓延,我和赵程在一起,连拌嘴都极少,因为我是那种骨子里骄傲不屑,懒得与人辩解的人。其实我珍惜并且喜欢赵程,他是个温暖和煦的人,可是此刻我这样狼狈惶恐无助,哪怕没有安慰至少也应该给我一个微笑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进教导处的,低着头任由主任不停训斥,杨梓均不羁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老师,是我逼她传的答案我,她是不得已的,处分我呗,我保管以后不犯错,她可是好学生啊,考试哪次不是年级前茅的。这次的事全是我……”我微微抬头看向杨梓均因为抿嘴收紧的下颌,他和赵程差不多身高,我望向赵程的时候也是同样视角。

泪如雨下。

我被原谅了,而杨梓均拿了处分单并通报全校。当天晚上,我给赵程传了分手简讯。

第二天的数学试卷我几乎没答题,心情落入谷底。

赵程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班窗口。路过隔壁班教室,我有意低头,加快步伐。

回家路上,杨梓均要我看开,自己也才和陈灵分手没几天,我噙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我和你这种花花公子能一样吗?其实我就是被甩的,只不过我看准了先说出口而已。”杨梓均这时候还笑得出来:“那就是你甩的他!你是不是傻呀?”

六月流火,我们走过了两个车站,问杨梓均高三会不会不幸地跟赵程同一班。杨梓均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赵程高三回市里念。我竟然如释重负,神经质地转头对杨梓均说:“打电话给小姚他们,我们去KTV吧!”

那天我们一行人一直唱到深夜,坐在路边吃大份额的烧烤和冰啤,杨梓均说喜欢这样用马克杯喝冰啤,另两个男同学说喜欢夏天半夜吃烧烤,我的同桌说喜欢有风的夏夜,小姚说喜欢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我说喜欢此时此刻。我们没有说干杯,不记得是谁先举起了杯子,也不记得是谁第一个迎合,总之大马克杯碰撞到一起,带着欢声笑语的那个晚上,在后来的年月里成为我每时每刻回想起来都会心生温暖的力量。

小姚喝多了,反复问我:“你说这次换我去追杨梓均怎么样?”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神色颇为尴尬的杨梓均。我扶着小姚,尽量让她不那么东倒西歪。小姚带着哭腔:“我好羡慕你,你可以是杨梓均那么好的朋友,可是我喜欢他,因为被甩了还喜欢他,难道就连和他做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扶着小姚的手颤了一下,她的泪珠猝不及防滑过我手背,我特别揪心,五味杂陈,快被自己的情绪湮没了,我知道我不仅仅是在心疼小姚。

和大伙挥手告别之后,杨梓均背着手舞足蹈的小姚,我抱着杨梓均和自己的书包跟在他们身后去下一个路口拦的士的路上,杨梓均要我托一把小姚,说她总是往下坠。我一路看着路灯下他俩的影子,酣睡在杨梓均肩膀上的小姚随着杨梓均走路的起伏节奏而摆动的四肢,八爪鱼一般。说不出的心酸。

高三以后,一切就好像不得不被大量习题压垮。小姚没有和我再一个班,而杨梓均却继续坐到了我的后座,座位由双排二人连坐变成了单座,于是没有了同桌。

我和前排叫夏露露的女生同进同出,露露朋友多,是个万事通。小姚呢,她化起了妆,染了一头黄发,在检查中被拎出来通报批评。有一次放学我模模糊糊看见小姚上了一个奇装异服的男生的机车,我于是要露露打听下。第二天露露就告诉我那个男生老是打架闹事被学校开除了,就是个小混混。

打电话给小姚,不接。传简讯给她,不回。

我于是去楼下班级找她,小姚笑笑的,除了化了妆,似乎和从前并无两样。我说:“小姚,我看到那个男孩子了,你也知道我们高三,马上是要高考的,我们……”小姚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放心,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清楚,其实人不能光看表面的,我现在越发发现。”我掐了一把小姚的脸:“你忽然那么深沉起来,我怪不习惯的。”我说:“小姚,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就是我姐姐老说这样一句话,选择了什么样的人就相当于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虽然我也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小姚,你值得更好的人,最起码是正儿八经的人,然后谈场像模像样的恋爱。”

那以后就很少见到小姚了,本就不在一个楼层又在堆积如山的作业里辗转,真的无暇顾及。只有杨梓均分外悠闲,照样捧着个篮球挤了时间就打,照样随手抄着作业,一副吊儿郎当唯我独尊的样。为了抄我的作业,有求于我,几乎每周有三天承包我的早餐。从来不带水壶,喝矿泉水以及我的水杯。

让杨梓均下课去替我洗杯子,他偏上课偷溜出去洗,故弄玄虚地说有个惊天大秘密,我忙着答英语题,爱理不理。杨梓均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说:“我不知道小姚那个男朋友是怎么溜进我们学校的,总之他在厕所问小姚要钱。”我连忙放下手里的笔。“那么你说什么,你叫那个男的滚蛋了吗?”杨梓均一脸莫名地靠到椅背上。“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像你那么烂好心。”我说:“杨梓均,无论如何人家小姚当初也是那么喜欢你的……”杨梓均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好好好,要是再给我遇上我让他滚蛋好不?女的就是麻烦!”

我抿嘴佯装与他生气,从背后伸来的手陡然将耳机塞进我耳廓,刘若英恬静舒缓的嗓音洋洋盈耳,“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名字,当人海涨潮又退潮几次……”我转过身欲提醒杨梓均小心班主任,正对上他笑容可掬。

当时的我不会料到,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学生时代,那个笑容都曾陪我在无数个深夜里无限唏嘘……

我说,杨梓均我想去溜冰。他说,你这人,都快入冬了。

我们累了已是黄昏,出溜冰馆一人一杯柠檬汁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挨着坐。街灯伴着晚霞暖橙色光晕。我揉着摔青了的膝盖。快入冬的天总是暗得特别快,我说:“要是夏天就好了,夏天会有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公放着大喇叭在这儿跳舞。”

我站起来,后退几步便是公园广场区。“这里这里,就是这里,我站的这个位置,哈哈哈,那个舞蹈可傻了,我每回路过都忍住笑。”

杨梓均也跟着站起来,将外套拉到脖子口稍稍弯曲下腰模仿佝偻着背的老头儿,然后慢慢跨步退步,每一步都些微晃里晃荡,时不时伸缩下脖子,摇摆肩膀。“是这样的好不好,看,我学得多像,有没有很像?”

我抚掌大笑起来。“像!像!哈哈,太像了,老年版杨梓均,简直了!”

杨梓均也笑,肆意顺手伸到我耳畔打了个响指。

我在捧腹大笑中,望向杨梓均,天色尽暗,路灯的光轻柔温和,透过树影的间隙斑驳而下,洒得杨梓均眉欢眼笑,我凝视着他笑开的左边侧脸和光影中若隐若现的浅浅酒窝。

那一年十二月的街心广场清冷,却柔情。

年前我问杨梓均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志愿准备填哪里?杨梓均说想去北城。

志愿表最后一次上交时,班主任心满意足地说:“你这成绩绝对能走C大中文系。”我再三和杨梓均确认,不考虑本市大学吗?杨梓均照例吊儿郎当:“北城还有些指望,你也不看看我分数,而且北城够远,爸妈干涉不到我,独立小青年咯,哈哈。”

想对他说,我可以帮他补习,只要他肯为此努力一把,终究欲言又止。

六月携梅雨如期而至,整个城市陷入阴雨连绵中,还有一周多即将高考,不知是溽热引起了烦躁还是烦躁才更觉溽热,总之,大家纷纷期待考完以后的长假。

我和杨梓均淌着汗去书店补买些高考用具。意外地,在人头耸动的书店大门见到小姚和他倚着黑色机车的所谓男友,隔得远,根本听不清对话,只是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用食指指着小姚,过一会儿小姚从包里似乎掏出什么给他。我想到杨梓均那日同我说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走,“小姚,这种只会问女人要钱的没出息小混混你跟他好个屁!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

话音刚落,就被人从右肩推了一把,力道之大以至我直接连退几步险些站不稳。小姚声音里带着哀求:“你推她干嘛,她是我同学。”

待我反应过来,杨梓均的拳头已经砸中了小姚男友的脸。机车翻到地上很大一声闷响。我惊慌至极,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好心的路人拉扯开了厮打的他们。我这时才连忙扑向杨梓均,见他脸上手臂上都有淤青,手背上几道血口子。

我欲落泪,死死拽住杨梓均离开。

一路上,我一语未发。

杨梓均弹了弹我的脑门。“哑巴啦?”我的眼眶就红了。“杨梓均,都怪我莽莽撞撞一头热去管小姚的闲事……”杨梓均以一贯随意口吻打断我的话:“胳膊长我身上,想那么多干嘛?”我放慢脚步到他身后,他的背影微瘦颀长,白色T恤上道道皱痕与脏污是打斗过的痕迹,永远被挽起裤脚的深蓝牛仔裤,在一架过后,左右两侧的裤脚却高低差了很多,他显然没留意到这些,兀自大步走着。

一切如预料中发生,分数线公布的那天晚上我约杨梓均去了之前和小姚一行人去过的烧烤摊,人声鼎沸。我和杨梓均只喝了一瓶冰啤,讲了许多许多话。一直坐到凌晨两点多钟,又边走边聊,谈笑了一整条长街。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微醺状态下,我的情绪无法自抑,嚎啕大哭地蹲下来对杨梓均说:“我们要分开了,你北我南。而且我妈说,下个礼拜我们就要搬去新家了。”杨梓均跟着我蹲下来,用衣襟擦我的眼泪,说:“寒暑假回来还是可以找你玩儿啊。”

是的,我喜欢杨梓均,这是当时的我最难以启齿的心事。

但是杨梓均一直都是沉默的,沉默到我们只可能保持在好朋友的位置,无法更近一步。

失眠的夜,我常常把和杨梓均的点点滴滴拿出来复习追忆。我怀念高中时候的杨梓均。我想念现在的他,不过现在的他又是属于别的女生的,杨梓均的心就好像行星永远在转也永远不可能着陆,而我呢?我自知做不了也不可能去做那万丈光芒的恒星。

我特别怕杨梓均最终会以他的方式结束在我的生活里,害怕时间作用下我的感情日渐升温,无法再守口如瓶。

我的骄傲不再允许我去联系杨梓均。就好像当初不再联系赵程一样。

大一是漫长的,因为我不再喝酒,也不再说起杨梓均。

有男生向我示好,我无心多看一眼。暗自难过,心中记挂的人已渐行渐远。

只有阿单,每当他朝我走过来,我都充满了拒绝的不忍心。——他的走姿,他的体型轮廓都那么那么熟悉,熟悉到我常常按捺不住记忆泉涌。

那些个烧烤摊的夏天,坐在对面那个人仿佛永远了解我喜好,洞悉我心思。给我撞向南墙的勇气也给我回头的体恤。陪我喝很少的酒,讲很多的话。溽热一扫而光。

我曾和那个人溜日已偏西的冰,逛拂晓黎明的街,饮良宵好景的酒。

而,那个人,只能化为阿单身上的影子。

阿单几次三番向我表达过爱慕之情,却不问我,为何模棱两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我问过他,相信永恒吗?他说相信,因为不信的话,多悲哀,还没好好失望一场,怎能让太多东西太早趋于绝望。

这句话,震撼了我。

浏览网页,新闻页面赫然北城暴雪。看到杨梓均的QQ头像一直亮着,想问他,犹豫到头像暗了依旧没问。

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一直想问也一直在等。就好像当初赵程一样,不需要理会下我的感受吗?

夏天来了又走,年年酷暑相似,却都不是往年。来人又走,聚过且散。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怕后来。然而在所有的后来中,所有人都跌跌撞撞去摸索去习惯和“别的”继续生活。别年夏日,别处,别样风景,别个恋人朋友,别种喧嚣宁静,别道伤口,别番心情。

和杨梓均有关的日子之于我,彷佛成了一个深埋的锦盒。不去拍时光在上面积的灰,它于是安然尘封。

大学将尽,实习间卖场采购,暑期兼职促销员的陈灵叫住了我。

记忆,隔着岁月的重山重水呼啸而至。

当天下午,陈灵约我叙旧,谈话间她忽然故作神秘地换了语气,“有一个秘密,当时作为杨梓钧女朋友的我一定不会告诉你,我曾经无意中翻到过杨梓钧数学考试用的草稿纸,里头有反复被写了好几遍的你的名字……所以你知道当时为什么在KTV看到你们合唱情歌,我会那么生气了吧?”

和陈灵并肩走出咖啡厅,已是7点多钟。

夏日的黄昏正好,晚霞泛着赤橙色的光晕,咖啡厅侧对着人群熙攘的街心广场,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大喇叭放着歌曲,跳广场舞的人似乎比从前更多了。街道旁原本茂密的树木因为城市建设被砍去了一半,昏暗陈旧的暖黄色街灯变得崭新且明亮,那把我们坐过的长椅被重新粉刷过,广场中央围栏里的花草开了几轮?

只是年迈的老头一如当初杨梓均模仿地那样蹒跚起舞。

4年了啊,原来已有4年。

我记得如何凝视过他的侧脸,记得他笑开之后的眉眼。

我没有我以为地落泪,只是找出手机把杨梓均的信息从通讯录黑名单中移除。

陈灵莞尔:“既然拉出黑名单了,不联系联系他吗?”我犹疑了一下,也勾了勾嘴角,回挤了个笑容。

阿单的车从拐角处驶来,见到我很是雀跃,:“Surprise!你大一丢了的MP4我居然在图书馆失物招领处发现了!”

“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名字,当人海涨潮又退潮几次,那些年那些事,那一段疯狂热烈浪漫日子啊,恍如隔世……”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循环播放,杨梓均当初塞进我耳朵的这首《光》也塞给我青春最灿烂的那一段日子。

放下车窗,风好像在我身后,此刻淮海路红男绿女,灯火辉煌,世界天翻地覆地诉说着它有多毫无倦意。满城霓虹间,杨梓均当初说像我的女星的大幅海报一晃而过,没有了婴儿肥的侧脸煞是养眼,谁能想到她如今这样炙手可热。

“这些年这些事,一下子一辈子,你都度过了怎样的日子?请答应一件事,如果说我能再见你一次,请让我看到的还是你那灿烂的样子……”

历历往事,太多琐碎的细枝末节如同被刘若英恬静舒缓的嗓音打开了匣子,在脑海里喷涌而出……是谁说?记忆是会骗人的,被时光加持过的一切,在回忆里都会变得“美满”一些。

所以阿,就留存在记忆里吧,因为时常被想念反复温热而显得愈发温暖。

谢谢你,杨梓均,因为你,我成长了很多,也许若有所憾也若有所念的才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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