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的幸福生活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瞬间的眩晕。他站在她面前，带着岁月的沧桑，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微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你过得好吗？你幸福吗？她没有回答。一切恍然如梦，她跳动的心还没有平复，暂时还没有能力去消化这两个问题。坐在他车里，她说，我有多久没坐你的车了？他认真地想了想，又想了想，说，约摸十多年了罢。十年。她喃喃地重复。那该是怎样的一段光阴。那些漫长时光里的温柔与想念，其实一直都在。

十几年前，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她有着略略的惊愕。仿佛知道她从此将和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那时候她是个黄毛丫头，没有漂亮的新衣裳，没有昂贵的化妆品。白色绒线衣，咖啡色灯芯绒裤，耐克鞋。乱糟糟的短发，苍白的脸。时刻追逐在他身后，却总是合不上爱情的节拍。而二十岁那年的一次醉酒，更是直接决定了之后几年内她爱情之路的走向，它鲜有甜蜜，只有不断地受伤，四处荆棘缠绕，有一种窒息的痛。即便如此，她依然不管不顾。所有的痛楚与欢乐都是如此张扬，那是肆意的青春，是活泼的情愫，是永远难以释怀的回忆。十年里，她慢慢从一个乖张的少女，变成一个内敛安顺的女子。慢慢变成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如今他像风一样飘忽着将回忆席卷而来，提醒着她，她曾经是那样的女子。曾经的光鲜与疯狂，曾经的执迷与偏激，遥远如前世。

初初用小妖这个名字时，曾问他，觉得这名字如何？他也是认真地想了想，又想了想，方说，会不会太妖媚了？她狂妄地没心没肺地笑。他不是个很会说话的男子。然后他突然问，小妖同志，你心目中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的？彼时她正在边吃薯片边与他褒电话粥，他这一问差点让她把薯片都洒落在地。一向自诩清高的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这个问题弄得乱了方寸。她沉默。隔着电话线，他看不见她眼底慢慢涌上的泪光。有些看上去很美的幸福慢慢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显出其坎坷与无助的本质。

当年的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因为一些不可避免的客观原因，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的某种恐惧，因为并不坚定的立场与决心。她告诉他，我们该分手了。她剪短了头发，义无反顾的样子。她曾是那样一个决绝的女人。决绝到再不肯去看他湿润的双眼，再不肯去听他痛楚的言语。落荒而逃。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无数次梦想过的幸福生活，便是能够这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任世事风起云涌也不变色不动摇，直到两个人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