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有你 01
不能没有你
文 | 典典的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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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景州城建设计院门口的一棵老银杏树上，枝叶间透过的金色阳光洒在树下一个女人身上。她个头不高，瓜子脸，丹凤眼，身材瘦削，面带红晕，黑里泛黄的秀发，没有烫，松软而自然地披在肩上。
她叫张心玫，是景州城建设计院的一位土木工程师。六年前，她和丈夫李成俊从景州建筑工程学院毕业，一起到这家设计院工作，在这里结婚，安家，房子就在院内家属区。每天早上她和李成俊走着上班，中午十二点下班去食堂吃完饭，下午一点半上班之前，天气好的时候会在附近散会儿步，大多数时间是回家睡个午觉。晚上五点半下班后，两人有时会走着去院外菜市场买点菜，回家做饭。不想做饭的时候，会继续去吃食堂。两人世界的日子过得悠哉乐哉，除了工作需要加班的时候。
痛苦的日子再也不会来了，而幸福的日子却总是过得很快。张心玫抬头看了看在白云蓝天映衬下的银杏树，那一片片像小折扇一样的银杏叶刚刚泛黄，在风中微微抖动，像摇摆着千万只小手。凛冽的西北风还没有刮起，这是入冬前难得的温暖时光。
三天前，张心玫的工程师职称申报刚刚审批通过。过去的五年，工作有时闲，有时忙；工作的内容，无非是建模，制图，改图，与施工方沟通，都属于专业范畴，她做起来毫无压力，越做越顺手。都说搞技术的女人干不长久，办公室好几位同年分配来的女生，大多数转岗做人事或审计去了，只有她扛了下来。职称审批通过，以后她就是真正的工程师了！李成俊与她同专业，他的工程师职称去年就已经审批通过。女人嘛，不能事事抢在男人前面。何况，李成俊是科室里的业务骨干，总是比她忙，领导经常安排他出差。两天前他又出差去了，半个小时前刚刚通过电话。
“心玫，家里怎么样？”
“一切安好。”
“咱们宝贝闺女若琳呢？”
“好着呢，就是有些想你。”
“你难道不想我？”
“讨厌！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公事办完了，刚买到下午的特快车票，夜里就能回到景州。”
张心玫早上送女儿李若琳上学的时候，若琳有些无精打采。从家到公交车站的路上，若琳一句话也不说，硕大的书包像座小山一样压在肩上，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张心玫看着有些心疼，主动提出帮她背着书包，若琳说不用，随后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张心玫说她也不清楚，若琳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让张心玫心里隐隐生出一丝酸涩。
李成俊不出差的日子里，每天都早起送若琳上学。若琳跟着他，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相比之下，张心玫倒显得像个后妈。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前世小情人，若琳也不例外。自从若琳来到这个家里，有什么事都找爸爸解决。“爸，你得帮我背着书包！”“爸，帮我看看这道数学题怎么做？”“爸，我们学校举行亲子运动会，要一位家长参加，你去吧！”……而对于张心玫，她问的最多的话是：“妈，我爸呢？”
李成俊是个好爸爸。每当看到若琳和他在一起，亲密无间，张心玫就越发感觉对不起他。这要是他亲生的女儿该多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许，李成俊家庭出身好，上学、恋爱、工作、结婚事事顺遂，老天爷才跟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婚后五年，他们始终要不上孩子，而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李成俊的原因。“心玫，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仍然可以陪你一起慢慢变老。”李成俊越这么说，张心玫心里越发难受，仿佛要不上孩子的责任是她，而不是李成俊。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张心玫考虑再三，小心翼翼地向李成俊提出，收养妹妹张心玮十岁的大闺女若琳。张心玮初中毕业后去老家县城一家化工厂就了工，在那里和妹夫刘新良认识结婚，去年两人双双下岗，家里两个闺女，大闺女若琳十岁，小闺女若梅六岁，目前仅靠刘新民在汽车站蹬三轮拉活儿养活一家人。收养若琳，也算是减轻了两口子的经济负担。收养这件事，可不像去商店买件衣服那么容易，养孩子的麻烦和花销持续不断，一点也省不了。既然收养谁的孩子也是养，不如优先考虑亲戚，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况，李成俊早就跟这个孩子成了忘年交，每次回老家，若琳都围着他问这问那，从不把他当外人。
张心玫担心李成俊会拒绝，她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李成俊一切行动听老婆指挥，只要老婆大人高兴，哪怕父母双亲反对他也不管。当然，他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不跟他们一起住，向来开明，从来不干涉他小家庭的事。李成俊想的是，不用自己生，白得一个知心小朋友，贴心小棉袄，这样的好事，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碰上的。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
半年前，张心玫把若琳过继到了她和李成俊的名下，改姓李，并为若琳办理了就近入学，插班就读景州小学五年级。从此，她放心大吉，再也不必为要孩子而焦虑和烦恼。五年来困扰他们的最大遗憾，如今总算如风一样飘逝在空中。以后的日子里，她在景州这个城市，可以像正常的一家三口那样生活了。她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上。这样的生活，她张心玫得来不易，必须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珍惜。
这会儿，张心玫的手机又响了，手机铃声是土耳其进行曲，像小鼓一样斗志昂扬地敲打在她的心上。李成俊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张心玫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女儿李若琳的班主任高老师。
“李若琳的妈妈吗？孩子在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上跑圈时忽然一头晕倒了，我们刚把她送到学校的医务室，请您快点过来！”
“好的，我马上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张心玫心砰砰直跳，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挂断高老师的电话后，她翻了好几遍手机通讯录，才找到土建所办公室刘主任的电话，打过去请了个假，随即跑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往景州小学奔去。
景州小学离城建设计院不远，公交车两站路，平常打车不到十分钟，走路至多二十分钟。可是，今天却活见了鬼，出租车刚开出去不到一站地，偏巧遇上了交通事故，一辆公交车的车头剐蹭了一辆私家车的车尾。私家车主不挪车，拍完事故照片后，站在马路牙子上大骂公交车司机不长眼。后面的车辆源源不断，在公交车尾堵成了死疙瘩。
张心玫急得直跺脚，出租车司机啪嗒一声扭动点火钥匙，关上发动机，熄了火，点上一支烟，慢吞吞地说：
“且等着吧，半个小时过不去。”
“师傅，我要下车！”
张心玫把出租车费付了，背好包，系紧丝巾，冲到路边，拔腿就往景州小学跑去。风吹过来，几片黄透了的银杏叶落到她的肩上，又从她的背上滑落。
张心玫额头上渗出了汗，心里慌得没着没落。若琳，怎么会晕倒？低血糖了吗？早晨走的时候，她吃过早餐了呀！虽然她像只小鸟儿似的，只吃了一丁点儿。张心玫不停地祈祷：若琳，我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从小到大，你没在我身边长大，一直身体不好，是我对不住你啊！三灾八难都挺过去了，妈妈好不容易把你接到身边，过上几天幸福日子，你再病倒，这岂不是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