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雁雪纷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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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去了哪里？”义父的声音里夹杂着疲倦，还有那种永远不会改变的威严。
“我也不知道。但萧柳的军中并没有女子的身影。”颜风淡淡的回答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忧愁。
“哼！简直是混帐！”义父的手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茶碟碗杯，东倒西歪的。
“后院的角落里，好像有一位姑娘住着，不知道哪是什么人。”颜风话锋一转，险些让我撞倒在门上，极力的抓住木框子，手指用力之际，已经渐渐发白。
“找个机会去看看！如果是她的话，哼，我倒要问问她。”义父轻蔑地笑着说到。
“好！”颜风掷地有声的回应着，我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张网，舞者窒息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姿态，朝我扑了过来。
逃跑绝对不是最佳的选择，如果不离开，也许就是坐以待毙吧...
虽然并不打算即刻离开，还是收拾了一些行装，一抹清冷的气息从指尖传来，玉箫静静的躺在那里，带着莫名的熟悉与温暖，紧紧的把它捂在怀中，就算是饮鸩止渴，也无怨无悔...
“萧柳，算我求求你，别杀她们！”也许萧柳找到这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的迅速。
我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已经近乎哀求，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同往日，处于弱势一边的我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抵抗能力，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我不敢强求自己能够逃脱厄运，但我知道，萧柳是绝对不会放过义父与颜风的。
“你难道不想为你自己求情吗？你凭什么确定我不会杀你？”萧柳的声音冷酷之极，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桀骜不驯与不屑之意。
他反手抓住我的上臂，灼热刺痛的感觉随之而来。
深锁的眉头显示着他的愤怒，我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血的鲜红，双眸的深处也已经仿佛映衬出那铺天盖地，即将降临的灾难。
“不...萧柳...啊...你怎么样处置我都可以...我...我无怨无悔...但是...我求...求求你...他们毕竟还是我的亲人那，你...只是大家彼此的立场不同...不同而已...”
我忍着剧痛，在这冷热宜人的天气里，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的贴在了身上。
紫红色的夕阳，将萧柳高大英武的身躯，平添了几分血腥的威仪，这种感觉让人望而却步，周身淡金镏紫色的光芒，仿佛隔绝了一切。
他，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也许是别人永远无法触及的禁区。
“师太，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和师太对坐着，师太正在闭目养神，仿佛忽略了我的存在。
不如即将离开此地，返回凤城，去接受未来不可选择，无法逃避的命运。
“施主，你为本庵带来的厄运即将降临。”师太缓缓吐字，口气十分淡定，目光之中没有任何神采。
“师太何出此言？”我有些茫然的问着，目光头像远处，天边正有一朵灰白色的云，渐渐沉到地平线之下去。
“血光漫天，生机尽失。施主，这是你的药方，日后好生照料自己，此劫乃本庵运数，并非他人之过。”师太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交给我，然后转身离去。
天边云霞翻滚，渐渐沉落的灰白色绒云，已经被染得绯红。
萧柳的怀抱，没有了记忆中的温暖甜腻，胸中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感，汹涌恣肆。
蹲在地上，双脚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
师太口中的血光漫天，生机尽失究竟为何意，此刻的我已经能够亲眼目睹。
一条条粗大的血蛇，充满了整个慧慈庵，散发着属于恶魔与地狱的味道。
各色浅浅的花瓣上，也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血色裂痕，触目惊心。
可能是身体虚弱的缘故，鼻息之中的腥臭让我无法忍受，只能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慢慢的收回目光，关闭光线，却依旧无法阻拦，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灌入耳中，就像无法阻止溪流汇入大海一样。
然而，血流成河却唯独不见尸体，萧柳的狠绝便显现于此吧，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把我搂在怀中，一言不发。
但是这个怀抱，真的好冰冷。
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也安定了下来，只是我不能确定，他对我还有没有关心，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在不在。
“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你感到心有愧疚了吗？”萧柳冰冷淡漠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
“我双手所沾鲜血，不比任何人少，还有何愧疚可言？”我也用极其淡然的声音回应着他，尽管我此刻还在他的怀里。
“那么。我的家人呢？”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棍，狠狠的砸在了我的心口上，让我痛苦难耐。
巫山云雨枉断肠。
此时既没有云雨，也没有巫山，一行人乘着马匹，luncheon，缓缓地向着凤城行进。
虽然时值上午，却是漫天的土灰色，时而大风席卷，扬起层层阴霾，迷的人眼睛无法睁开。
没有生机之绿色，只有充斥着萧索荒凉与沉寂郁结的土黄与灰白。
萧柳披散着头发，坐在马背上，魁梧的身躯甚至可以遮蔽日光，但金色的光晕镶嵌在周身，一种近乎不真实的梦幻之感。
我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长途跋涉已经让我微微有些头晕目眩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轻飘飘的。
整个天际都被笼罩在闷闷的乌云之中，让人透不过气来。
功高盖主，位高权重，宗室族亲。恐怕这其中任何一个条件，都是皇帝所深深忌惮的。
而萧柳，却是一个人占了全部的三种身份，但其实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脑海之中设想了无数种回到凤城的场面，车轮声滚滚，马蹄声嘚嘚。朱红色的城门已然在望，然而那一抹煞人的白色，却令萧柳目瞪口呆。
他有些慌张的去和巡城士兵低语了几句，回来后才知道是毅宗皇帝驾崩了。
外忧刚解，内患又至，这一刻才是国家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吧。
一行人并没有回到定亲王府，而是在几个身着孝衣的侍从的胁迫下，穿过繁华喧闹的街市，进入了硕大广阔的皇宫。
一种萧索凄凉与肃杀庄重，扑面而来。
紫金色的琉璃瓦，接受着另一重金色的光芒，仿佛可以刺伤人的眼睛。
甬道很长很长，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进入大门之后，萧柳跟随内侍转过几个回廊，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的心突然间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我走在一起的，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宫娥，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儿，具体身份不想详，她不说，我亦不问。
僻静悠远的角落里，一处破烂甚至有些不堪的阁楼。
楼阁的檐角之处，已经钻出了几抹深绿色，春天渐渐临近，却不该从此处散发着它那盎然的生机。
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放在精致的桃木镂空刻盘上，静静的散逸着腐败的气息，让人作呕。
印堂中心微微泛出的黑紫色，显示着此二人生前的中毒至深。颜风师兄精通用毒，却也落得如此下场，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心，渐渐的沉到了湖底。
帝王之术的狠戾，再一次将我震撼。
他们想要杀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的容易。
而被锁定的目标呢，恐怕就是蚍蜉撼树，丝毫没有抵抗能力了吧。
我真的想不明白，萧柳，你真的恨我至如此境地吗...你选择了一种最能让我绝望与崩溃的方式来惩罚我。
越积越多的水韵，渐渐在眼中散开，心，疼得让人无法自顾。
宫中传言纷纷，萧柳并非是皇位的既定的认定人选，诸位大臣拟定的诏书上，将这萧氏的大好河山交予萧晋。
此人乃一贵妃所生，不过资质却是十分平庸，性格喜怒不定，毅宗在世之时，一直将他软禁在雕梁画栋，声色犬马的王府之中。
也许只是想给他这样的生活，一直到死吧，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波澜的日子，就这样终止了。
或许是个人穷奢极欲的开始，又或许是国家灾难的降临。
现在管束突然间消失了，外加天上掉下一个极具魅惑的馅饼，萧晋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的。
对于萧柳如今的处境，也是存在各种不同的说法，但大都属于噩耗那一类的。
望着窗外的碧空如洗的天幕，只能是无能为力的叹息，自己的未来之路尚不知何处，又有什么余力替别人担忧呢...
可是，萧柳，你真的不是别人，能换回你的平安幸福，我宁愿牺牲一切...
“别难为她了，有什么都冲着我来把。”我淡漠地说着，双眼微微的眯起。
这里名唤微禧阁，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冷宫，我不知为何，会被四个高大威武的带刀差兵押到这里。
他们都面带凶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哼！别想在这儿耍威风。你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别人吗！哼！”一个为首的人，恶狠狠地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条皮鞭，带着骇人的气息。
“我的武功虽然退步了很多，但是对付你，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用轻蔑的笑意，斜斜地望着他，但是却依然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
那些微末尚存的武功，究竟还能够有多大的作用，究竟还能否成为自己的护身符与保护伞，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未知之数。
“啊！”手臂一道道醒目的青紫色，一小撮细碎的玉色颗粒，正在努力的消解着疼痛。
事实仿佛冬日之中，最厚重的冰雪那样冷酷，深刻切肤之痛，向我宣布了一个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噩耗——武功几乎没有，就连对付一个那样的侍卫，都是那样的费尽力气。
上了药，慢慢的推开有些变形的木窗子，清新的空气终于涌了进来，缓解了这屋子中，浓得仿佛化不开的散不去的霉味儿。
“吱...吱...”一只黑白相间的雪雁，轻轻的飞落在了脏兮兮的窗台上。
洁白的羽毛似乎未曾沾染过尘世的一丝一毫，轻捷的摆动着身体，看得人心中一阵明朗，旋即又被阴云覆盖。
那个与我同住的小姑娘，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而她的结局似乎不用再多加猜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