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白余河(3)
【乡土】白余河(3)
玉溪轻轻舒了一口气。立马拿出十足的精神头听听爹要说什么。
王福文接着说:“源禾大了，该成家立业了。前两天，我去了趟周家，周和山有意把他的大女儿许配给咱家源禾。等源禾把周家女儿娶过来，周和山就带源禾去外头的商家铺子去见识。源禾，你是怎么打算的？”
源禾听到要给他娶媳妇，有些粗糙的脸皮被憋的通红。“爹，我还没见过周家女儿几面呐，”
王福文沉吟一下，“你们俩先见几面，看能不能合得来。”
源禾不说话了。只是点头。
王福文知道，源禾这小子愿意做生意，要是能和周家女儿聊得来，就可真是两全其美了。
王氏这时候说话了，哪天我也去周家走走，看看赵氏什么意思。
玉溪和玉兰作为家的一份子，听着并没有什么异议，便没再说话了。
这种颇具仪式感的开会，每次都以全家人一同心悦诚服地点头答应为结束，这样的家庭氛围很好。
玉兰站起来，捋了捋裤子上因盘坐而压出的褶子，然后坐到炕沿边，穿好鞋，顿了顿，“我回去了，”王氏也下炕来穿鞋，“等我一会儿，给你拿点布料，有工夫你去做一身衣裳。”王氏趿拉着拖鞋，走向里屋。“玉兰，你跟我过来。”
“什么事啊，娘，”玉兰跟着进了里屋。
王氏把门虚掩着，低下声音，“玉兰，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啊，要不，去村里的大夫那看看，”
“过了这个月没有再去看。”玉兰大方地说。
“你婆婆有没有说什么啊？”王氏从深棕色木质柜子里拿出一沓红色料子。
“没有，”
“那就好，那就等这个月过去，你一天没什么事，就给自己做几套衣裳，等有了孩子，有你忙活的。”
“知道了，娘。”玉兰从王氏手里接过料子，走了。
晚上的村子添了一抹凉意，使村子更加寂静了。家家户户打着煤油灯，跳动的灯芯闪着光亮，窗前勾勒出人影，显得祥和安宁。
玉兰走在小道上，路上黑黢黢的，没有光亮，只有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声音。玉兰加快了脚步，好在离得很近，转过下一个路口，就能看见自家的灯光了。
可就是在这条她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又无比熟悉的道上，她跌了一个跟头。
这怎么会有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坐在道中央呢，玉兰有些害怕了，顾不上细想，两只手支着地面，起来了。抓起同样跌落的布料，往裤子上抖擞两下，一瘸一拐地向前捯饬着有些吃痛的两条腿。
终于在拐过了这条道，看见了家里的煤油灯跳着，满仓的胳膊和脑袋前后晃动着，看起来像在慷慨激昂地号召什么。玉兰有些安心了。
进了院子，玉兰转身就把大门锁住了。然后进了屋子。
田满仓听见声音，往门口瞅了一眼。“玉兰，回来啦，爹跟你都商量啥了？”
“源禾的婚事，”玉兰进了屋。婆婆张氏正在炕上纳鞋底呢，眯着眼睛。
“跟谁啊？”
“周和山家的老大，”
“你腿怎么了？”田满昌粗亮的嗓子一下提高了音调。
“回来的道上卡了一下，也不知道哪个孩子丢在道中间个石头。”玉兰把裤腿撸起来，右腿膝盖处完完全全有了淤青，但没出血。
“柜台上有药油，要是疼得厉害了就抹点。”张氏抬了眼睛对玉兰说。
“嗯，娘，没事，活动活动就好了。”
“行了，你们两个去休息吧，我把这只鞋底纳完也就睡了。对了，满仓，明天你周叔过来记单子，你记得多要点煤油，反正都是要用的。”
“知道了，娘。”
田满仓和玉兰一同去了西屋。不一会儿，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咯咯咯，”嘹亮的公鸡打鸣声高低起伏，在晨光微熹的村子里回荡。
每月十号，是周和山去家家户户去集单子的日子。
周和山每次揣着一张长长的白纸单，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凡是有需要买的，他都记在单上，先写上是哪家哪户，再把他家要买的写在下面，有条有理。
所以，田满仓一早就把大门敞开，等着周和山来。
玉兰坐在炕上听到声响，便喊着田满仓去看看是不是他来了。
“满仓，玉兰，这个月有啥需要的？告诉周叔记上。”周和山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的声音。
“来来来，周叔，屋里坐。”田满仓粗着嗓子。
周和山进了西屋，坐在了木凳子上。从怀里掏出白纸单，拿下中山装胸前别着的钢笔，准备写上。
“一玻璃瓶的煤油，一块香皂，对了，再要一捆毛线吧。”
“满仓，这次煤油要挺多啊。行，都记上了。”“蹦”的一声，钢笔合上了。
“行，那我去下一家了。”周和山说。
每月周和山十号赶马车出门，十五号回来。所以每月十五号，村子里的人们精神都很高涨，哪有人买新东西不高兴呢！
王氏一大早蒸了一锅的白馒头，一家五口人，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干活得干活，上学的上学。
玉溪现在每天去送王小珍上学，因为这样她就能看见张存瑜了。
张先生把学堂时间分为上午和下午。
上午张先生教的学生，像王小珍这样的。
下午张先生教的学生，像张存瑜这样的。
上午张存瑜会协助张先生一起上课，所以每天早上成了这两个人见面的最好理由。
玉溪去厨房偷偷拿了两个白馒头带着，正巧被王小珍看见，“二姐，你在干什么呐，”
玉溪把食指抵在嘴唇中间，“嘘”地一声，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王小珍的光溜溜的脑门，“小珍，赶紧去收拾书包，你二姐呢，等会就去送你上学。”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给存瑜哥哥的。”小珍机灵地说，然后一股脑像一阵风似的跑了，两个羊尾辫欢脱地跳动。
到了学堂，王小珍进去了。张存瑜从教室里出来，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
“存瑜，这是给你的。”玉溪把馒头拿出来，“还热乎着呢，你快吃。”
张存瑜咬了俩口，口齿不清地一个劲地点头，“真好吃，真好吃。”
“不过，玉溪，你别再给我带了，让人家看见该说闲话了。”
“我看谁敢说闲话，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俩在一起怎么就不可以了，”玉溪对张存瑜的话有点生气。
张存瑜意识到玉溪的强烈而炙热的情感了，他明白，玉溪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你说的对，玉溪，我不该畏首畏尾，从今往后，咱俩该咋样咋样，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玉溪白皙的脸上泛起笑容，一双梨涡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