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随想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蓦然间中秋又不期而至了。
提起中秋,相信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来。是啊,这么个美好的节日,那么些个美好的传说,又有谁会不喜欢它呢?
然而我却欢喜不起来。
是啊,月是故乡明。对于我这种已无故乡可回的人来犹是如此。
闲暇之余翻阅着消瘦的日历,如翻过那满是温良的记忆;那些个月圆的中秋,那些个挂着晶莹的银露,在日子的扉页上,滑进眼眸,溅起点点无以言说的酸楚。如今又是这样一个中秋,又一个不得不在窗台伫望明月思忆故乡的日子。
其实,你说故乡的中秋倒底有多好,我却也不大能细说得上来。或许仅仅只是因为那是现今遥不可及的思念;或许是曾经温馨舒适的港湾;或许是那一个个麻饼,一碟子花生和炒豆子。仅仅只是这些个细微的,当时很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横亘于过往与如今,梦想与现实之间。它们在我的脑海中飘荡着,捕风捉影似地想要重温当年的每一场故事;一家人,一桌菜,一盘月饼,简单得在今时今日回想起来很轻易地便催人泪下。
更何况是今时今日的我呢。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时至今日,虽中秋尚未至,然月光却已清冷地遍布庭院。此刻儿子已经睡下了,独剩下我一人在庭院中对着院中那婆娑的树影,沉吟着那些个诗句回想着儿时的中秋心绪潮涌。
是啊,春风依稀十里柔情,夜月已是一帘幽梦,翠消香减,就像一个不动的电影镜头,镜中的人飞速快转,花瓣亦准备好了一瓣一瓣地辞枝。
就像王国维在《蝶恋花》一词中所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年,这跌宕起伏的三十年,一眨眼也就这么蹉跎着过去了。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就是那么一瞬间,流年便已暗中偷换,你换了你的,我换了我的,有时在镜中看不清的自己,在这清冷的月光下却又看见了,且愈发地清晰明了起来。
三十年!我咀嚼着这三个字。再看看天上的月亮。记得年轻时曾在木心的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快乐是吞咽的,悲哀是咀嚼的;如果咀嚼快乐,便也会从中咀嚼出悲哀来。”然而那时却不大懂,只觉得快乐就是快乐,所有的世事都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欲说还休了。如今再次回过头来看,才明白当时的肤浅。才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才会在那一首首诗里写下“他乡不似故乡暖,故乡明月照九洲”的诗句来。唉!怎么又说什么暖不暖的话来呢?君不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么?连大文豪苏东坡都只能对月感慨,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何况是你我等普通人呢?
此刻,夜已深了,情已浓了。月亮依然在天穹中漫步着,无视众生疾苦,亦无视众生欢愉。她只静静地走着,走着,走过了宿命中的寒凄,越过了梦中那相思的河流,任徘徊在月夜里的清瘦的身影,搁浅在相思中的彼岸。
这相思,由明月而起,又随明月而落……种种情绪的变化都集中在一个物体上了。然而,我们并没有什么可多说的。我们心安理得地置身于这个规律之中,看着自己的戏。若要表现得再文艺一点,便可沉吟一句“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于是乎,那良好的自我感觉也上升到了某一个高度,月亮也就似乎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
“妈妈,你又怎么了?这个点还不睡觉明天又该说头疼了。”儿子突然从卧室跑出来对着我喊。
“就睡了。”我说。
罢了,罢了!什么都不想了,还是好好赏月吧。好歹这月光不会说什么“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