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疲惫的双面胶

阿芬原以为退休以后生活会轻松一点，不用起早贪黑上夜班、早班了，她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更加忙碌的生活。事实上这种现状一直存在，只不过她退休了，家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落在了她的肩上。

孙女悦悦每天跟在她的后面，用手拽着她的裤子，总是“奶奶奶奶”地叫个不停，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融化了她的心，她总是放下手中的活，逗悦悦玩一会儿。可是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早上还有一大盆的衣服要洗，虽然有洗衣机很快捷，可是有的内衣、棉袜、还是得单独洗的，宝宝的衣服也要手洗。

阿芬对孙女儿说：“悦悦乖，自己一个人玩一会儿，奶奶还要做事呢！”

月月嘟起了嘴：“我不！就要奶奶陪我玩儿。”

阿芬无奈，拿起宝宝最爱的一个娃娃，抱她坐在沙发上：“宝宝别跑啊，奶奶等会就来了。”

阿芬抓紧时间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手忙脚乱地搓衣服，要不时从缝隙里看着宝宝的动向。

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今年86岁了，头脑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的时候能把身上弄的全是粪便，清醒的时候也晓得自己吃饭上厕所。她缓慢地挪到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悦悦玩儿。

阿芬把衣服洗好，快速地晾到阳台外面，阳光正好，到晚上应该就能干了。她冲一点奶粉给娃娃喝，这时婆婆也站了起来，说肚子饿了。婆婆记忆差，吃过饭就喊肚子饿。说着就要到厨房里找吃的。阿芬叹口气，到厨房冲了一杯麦片牛奶，端给婆婆，让她到桌子上吃。

阿凤看见沙发上有一滩黄黄的东西，想来婆婆又把沙发弄脏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常事。婆婆肠胃不好，还特别喜欢吃油腻和冷的东西，不给她吃还不高兴，吃过以后经常会拉肚子，会弄脏沙发或者床单。阿芬端半盆水把沙发用刷子刷了一下，婆婆在那吃麦片，一边吃一边把汁落到了地上。

阿芬心里充满了委屈，她记得以前刚嫁到他们家的时候，婆婆那时候还年轻，她非常喜欢打牌，当阿芬要到田里干活，找婆婆的时候，婆婆已经从后门出去到牌场上了。让她带孩子，她带得三心二意，孩子跌了一跤，到现在脸上还有疤痕。最最重要的是婆婆心中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家人，有什么事总是想着儿子，认为媳妇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有一次阿芬在田里，忙得疲惫不堪地回家，发现家里就剩一盘冷菜了，婆婆已经吃过出去打牌了。阿芬晚上忍不住就和回来的丈夫小青抱怨，小青说：“我妈年轻时候吃了好多苦，现在老了歇歇就歇歇吧，你就多干一点，她不是也帮你干活吗？”

每次阿芬发火，小青总是和稀泥，或者沉默不语，让她感觉像一根针扎在棉花里，劲使不出来。那时婆婆总嫌弃媳妇心气高没有文化，将来肯定日子过不好。如今阿芬和小青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了车、买了房给儿子结了婚。而婆婆越来越衰老，也越来越依赖别人了。

婆婆吃完了，阿芬把桌子抹抹，赶快摘菜烧饭了，丈夫小青开网约车，中午是要回来吃饭的。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儿子的工作不太好，他们总想着帮衬儿子，生活费不要儿子媳妇的，老的能动就多苦苦吧。

阿芬正在烧菜，悦悦又跑到厨房来拽她的腿，阿芬说：“爷爷快回来了，奶奶要烧饭，我蒸鸡蛋给你吃好不好？”

“奶奶，那你快一点啊！宝宝肚子小了。”悦悦可怜巴巴地说。阿芬爱怜地拍拍她的小肚皮。

悦悦吃了鸡蛋羹，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阿凤下午也没有闲着，把婆婆身上弄脏的衣服全部洗了一遍，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一下，她爱干净，看不得边边角角有灰尘。媳妇仿佛是长不大的孩子，不善于做家务。在大衣镜里她看见一张疲惫的脸，她摸摸鬓角的头发：“有时间得去染染了，白头发又冒出来不少。”

又得准备晚上的菜了，晚上儿子媳妇都回来，得想想做什么饭菜。晚上他们带走了悦悦，阿芬赶快给婆婆洗漱，把她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小青八点多钟才回来，这时家里都忙碌得差不多了，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他。

阿芬揉着自己酸疼的腰，忍不住对小青又发了脾气：“你呀，整天在外面，家里油瓶倒了你都不扶，我天天在家都快忙死了，你呢，回来也不帮我做一点，每天晚上回来就躺在床上刷手机玩抖音，你就不能帮我干点活吗？”小青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也累啊！在外面开了一天车了，思想高度集中，我回来放松一下还不行吗！”

“我现在情愿上班！怎么着都比在家舒服，天天忙得一刻都不停，上有老下有小，我容易吗？”

小青说：“那怎么办呢？我不苦钱家里没有好日子过。别说了，明天我早点回来。”

小青说早点回来，可是第二天还是八点多钟才到家。好在儿子回家比较早，帮妈妈刷刷碗拖拖地，阿芬才可以休息一会儿。

唉，人到中年真像一块双面胶，哪儿都要黏合，只好放松心态，别让心灵沾上灰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