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阿迷
阿迷,是我唯一的姐姐,仅大我八个月,通常是被认为是长我一岁罢。她是舅父家的大女儿,年龄又同我相仿,而我又爱时常黏着她舍不得同她分开半会儿,时间一久,她自然又成了我的闺中密友。
阿迷是北方的姑娘,生于北方,长于北方,说起话来也一本正经的,像个大家闺秀。
北方没有姑娘,都是女王。这句我不知在哪收录的话正应上了阿迷的性格。她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比我高了将近一头。听母亲说,我生来身子就弱不禁风,给人一种"小小"的感觉,而阿迷生来就挺壮实的,足足九斤,有藕节的胖胖的胳膊让人喜爱不已。这些话也可以在多年前的旧相册里得到证实,那些老照片里,阿迷总是挺直着小身板坐在那里,而一旁的我倚靠在她的肩上, 脸上堆满着笑容,心满意足。
小时候我和阿迷有很多的合照,从百日到十多岁的时空段里,我总是倚靠着她的肩膀头,做着各种调皮的样子。那些年,我们总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着同样的饭菜,但她仍是高一头,就像刚出生那会儿的模样一般无二。
那时我最期待的便是母亲回娘家探亲的日子。每次去之前我总会缠着母亲希望能在阿迷家睡一晚,得空的时候,就撒娇一会儿聊,母亲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但更多的是母亲回应给我都是反对,每当这种时候,自己的百般请求母亲也是不会答允的了,我和阿迷苦思冥想,竟也想起一招来对付母亲。每当吃完晚饭一杯茶的功夫,母亲便会出来寻我,而此时的我正和阿迷躲在院子里水缸的后面,窃窃私语。母亲见终是寻不到我,也就独自回家去了。每当这时,阿迷就跳出来欢呼雀跃,好像奸计得逞了一般,得意地叫着:"小小,今晚你又能和我睡了,好极了!"她的手又总能很快又准确无误地覆上我的手掌,带我奔去她的房间。
阿迷特别懂事,又很有担当,在她面前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的性子比较急,也倔,人们都爱开玩笑似的叫我"三拧"。两个孩子玩的时间久了,总会出现一两次的小争吵,我总会针锋相对,得不得理都要吵闹一番才罢,而阿迷永远是两个人当中让步的那一个,放下情绪,哄我开心。当我们两个收到大人的礼物时,第一个挑礼物的人也是我,她从来都是笑笑,全然不在意。那时的我,以为阿迷真的是不在意,而后来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才让我知道她原来钟情的是我手中的这个。
2006年,也就是我十岁那年,那年阿迷11岁。有一天,在外地工作的小姨回家带来了很多礼物。我和阿迷欢喜地盯着这些礼物,心里甜的像蜜一般。所有礼物中我最喜欢的是那件粉色的连衣裙,我情不自禁地说,这件花裙子真漂亮啊!女孩子喜欢花裙子大概是天性,而我却忽略了阿迷同是女孩子也该有这种天性啊。而当时的阿迷却说:"反正我不喜欢,一点都不酷,还有点丑。"时间隔得太久,我已记不清她的原话,但她的话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我记得当时我还很生气,别过脸去不想回应她,觉得她这话说的重了些。她看我有点生气,就过来哄我,帮我穿上这件花裙子。这时的我已经被阿迷宠坏了,无法无天。花裙子穿的久了,有些褪色,我便把它扔在了杂物间好久没有穿它了,而有一天突然阿迷把拿在手里过来寻我,她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说:"妹妹,你这件花裙子是不是不穿了,我想穿来试试。"当时心里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我真诚地点点头,帮着阿迷穿上了裙子,裙子穿到她的身上有点小,但我却觉得再合适不过了,美丽动人。
后来长大后,我再回想起这件事,总会埋怨那时自己的无理,想起阿迷开口说的那些小心翼翼的话,同时也感激阿迷对我的包容呵护,让我在她的庇佑下欢喜无忧地成长。
我喜欢阿迷,也愿意追随着阿迷。
在上学的日子里,阿迷虽然只大我八个月,却比我高了两届。她聪明机灵,上学本就早,我还留级了一年,就这样和她的差距就越发大了。从小学至初中九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一所学校,她下课的时候经常过来寻我,和我讲述一些趣闻趣事,经常笑的花枝乱颤的。那时人人都羡慕我,我有一个有趣的姐姐。后来中考那年她发挥的不理想,就选了一家职业技术学校。那是我和她第一次长时间的分开,总是相隔快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见一次面,那时的我非常不适应没有阿迷的日子,每天孤零零的,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后来,有一日回家听母亲说,阿迷患了严重的皮肤病正在家中修养。我书包也忘记了要搁置下来,便急匆匆地去了阿迷家,心里只有对她的担忧。我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舅母坐在一旁啜泣,埋怨着上天的不公,让她的女儿受了这么多罪。我叫了一声,"阿迷!"她偏过头看到来的人是我,原本苍白的没有一点神采的脸,这时也有了笑意。这时距离着上次见她已经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我和舅母说,今晚我要和阿迷睡在一起。舅母不答允,也劝我早点回家。皮肤病是会传染的,而那时,我却一点都不怕。这时阿迷看拗不过我,就让舅母搬来一张小床放在她的床对面,就这样我们心满意足地睡了一夜。
后来我们很少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睡在一起了。
阿迷整整休学了两年,当她已经痊愈的时候,同她还是学生的日子已经相隔了两年,她已经不愿再回到学校。征求她的意见后,舅父把她送到了天津的一家出国培训机构,她学习了两个月的外语,便被安排到下一批出国的名单中。当时我被在高中繁重的学业中压的喘不过气来,假条一直批准不下来,当时我已经高三了,即将要面临着一场人生的重大考试。
出了国的阿迷,也从未忘记我。她时不时地会寄回家来一些当地的特产,还给我寄了一件白毛衣,我当时还心疼,说:"邮费比毛衣都贵。"我在视频中看着她的变化,一副长大的样子,已经到了挣钱养家的阶段了。
后来阿迷在国外回来,满面春风,相比过去,白了也胖了很多。隔了三年的时间,我见到她的时候心里仍然特别激动,就像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心情,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嘴里都是问候的话。
前几日,听到母亲说阿迷要订婚了,日子定在这个月初九,我看了一下日历,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此时的我思绪万千,小时候那个站在我身后保护我呵护我的阿迷,如今也遇到了能站在她身旁保护她的人了。 我有些难过,也有些心烦意乱,但更多的是源于内心的由衷祝福。
此时的我身在外地读大学,距阿迷420公里的距离,但我们知道,我们的心从不会远。
阿迷仍然是幼时的样子,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