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眼:乌拉诺斯||失梦症·雷之隐恨渐形（二十四）
背着哥哥，我威胁了负责给我做永生手术的人，逼迫他们把卡戎的记忆输给我。
最终，当我从病床上睁开眼后，竟然发现哥哥趴在我的床边睡着。
此时，他似乎睡得正酣甜，随着身体的起伏他有节奏地均匀地呼吸着。
哪怕是从前，我也从没见过不设防的哥哥。
他在外人面前，哪怕是我自己，无论何时他看上去都是无可挑剔，无懈可击。
可现在的哥哥，就这样趴在我的床边安心地睡着。
看着他年幼的脸庞，不知为何，我竟然感到了一丝怀念。仿佛，我的哥哥已经从过去穿越时空来到了我面前。
在那以后，知晓了一切的我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像从前一样，在哥哥面前，只在合适的关头问出问题，虽然问题答案我已然知晓。
这样，哥哥就不会怀疑我了。我将永远会是哥哥最听话最好用的棋子。我就不会再被任何人抛弃，一直活下去……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被哥哥选为他的助手，小七也被哥哥赋予了洛七的身份和名字，被派往飞屋成为了一名观察员。
又有一天，哥哥带我再次前往了那座神秘的永生花园。
再入花园，一切都已变得与众不同。
我低头望见那些因脚步掀起的微风而微微荡漾的花儿时，已不再觉得它们漂亮美好。
只有那名沉睡的少女，除了她以外——
再次来到那名沉睡少女的面前，这一次，我惊得停止了呼吸。
她的容貌看上去和几年前比没有任何变化。又或许变了，只是我记不清了。
哥哥让我任意参观这座花园。
说完，他像上一次一样转身匆匆离去，只留下了我和这位少女。
望着她美丽的容貌，我不禁俯下身来摸上了她的脸庞，光滑而又细腻的清晰触感简直就像活人一样。抚摸了好一阵，鬼使神差般的，我又轻轻搂起了她的腰，将她从草地上扶起。而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少女也以同样的方式轻轻环抱住了我。
我害怕得松开手，连忙起身，连连退步，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而那位苏醒的少女正用雾蒙蒙的双眼注视着我。
她的双眼里什么也没有，好奇或者惊恐仿佛都成了多余的情感，注视起我的双眼里只有一片蒙蒙迷雾。
她似乎想要完全站立起来，我看见她原本乌黑的长发竟然开始从头发末梢处一点一点沿着发沿变得雪白，很快又神奇地与原本扎根的土壤分离，紧接着，她摇晃着身体试图站起。
我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终于站立在我面前，她的长发也已全部变成了雪白。
又直到她站稳脚跟一动不动，用迷蒙单纯的双眼继续看着我，我才终于意识到一件颇为严重的事——她没有穿衣服！
哥哥似乎早就知道我能唤醒她，在他知道少女已经醒来后，他表现得并不吃惊。
哥哥把少女的监督权交给我，希望我能教授她人类的语言和知识。
就算哥哥不这样说，我也已经对那名少女产生了私心。
距离王子克洛诺斯成功推翻暴君乌拉诺斯的统治，二代王廷成功建立已有十年。上层召开了热烈的十周年庆典，几乎所有的居民都上街参加游行，歌颂新王的英明勇敢。
我带着她站在上层的极高之处眺望远方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极高之处是一座远离王廷中央大厦的瞭望尖塔，是上层中我最喜欢的地方。
站在尖塔内部，几乎可以俯瞰上层全境，依稀地望见城市天际线。
虽说我不喜欢这种俯瞰众生的傲慢感，但于我而言，看着这座城市，心里的欲望就会更浓郁鲜活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是活着......
彩带满天，音乐和礼炮齐齐奏响，年轻的新王坐在被金箔点缀的彩车上，向民众挥手。
而我身边的她则静静地凝望着，像个人偶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我想我该给她起个名字了。
我便随口一问：“名字你想要什么样的？”
“名字？”她轻轻问，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惘。
“你知道名字是什么意思吧？”
“知道。”
我转过身去郑重地看着她，又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我为什么会被创造出来？”她没有回答我，反而迅速地抛出了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不是人类。”她又说。
“为什么我要被创造出来？”她模仿着我将她的疑问重复了一遍。
明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更没有悲伤，可我还是清楚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感受到她正在剧烈颤抖。
“……”
她的确不是人类，可她是……
“你还记得吗？”我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的流云有些怀念地说，又不禁陷入了一阵不属于我的从前回忆。
“卡戎，克洛诺斯，赫尔墨斯他们……”
她没有发言，我只好继续讲下去，希望能唤起她更多的记忆。
“还有拉克西思。以前，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卡戎他其实对你——”
话如鲠在喉，我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
我不再开口说话，我们都陷入了一阵恐怖的沉默，只能任凭这份沉默如野兽般尽情地撕咬我们的内心，而我们都无法向对方开口求救。
我发觉自己对她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情——
仰慕惊叹，渴慕惋惜，怜悯遗憾。
这股感情若能被称之为爱的话，也许，我爱上的是我注定爱上的人。那么，这份爱，说到底，也只是被记忆操控的虚假。
我或许本不该如此偏执。
她不是拉克西思，即便容貌再怎么相似，她都只是一副空壳而已。
况且，我不是卡戎，卡戎也不是我。
我只是洛九。
不，我也不是洛九。
据说，被神抛弃的孩子不会做梦。
那么，我该怎样祈求？向谁祈求呢？
无神无人无己之境，长久孤独的百年，唯心在不甘吼叫。
答案一直都很清楚，我只要服从欲望就好……
二代王廷建立百年后，为巩固统治建起了坚不可摧的“防御大厦”，为摧毁这栋“大厦”，哥哥打算潜伏在王廷里获取更高级的情报。
哥哥的计划依旧完美，但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告诉他，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希望他能将潜伏的任务交给我。
哥哥一开始很不同意，在我极力劝阻下，哥哥还是同意了让我潜伏在王的身边。
按照哥哥的计划，他安排了一场伸向公主达芙妮的拐卖。
在二代王廷建立120周年庆典的最后一天，公主将会和王一起乘车巡游，之后，王将被安排一场在千人面前的演讲。
我们盯准了王最放松的时刻，趁王演讲之际，潜入公主的休憩场所，将守卫打晕，成功拐走了公主。
紧接着，再安排一场众目睽睽下我英勇救下公主的戏即可。
之后被王召集入殿，就是我个人的即兴演出了。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多疑的王居然首先为我安排了一次体检。
体检中我被强行抽掉了一些血液。
我知道王的目的，他是在确认我的身份。
做了永生手术的人，血液里将会充斥着大量的未知元素。
在那本《金色晨曦治国通论》里，克洛诺斯曾将这种元素命名为“魔眼”。
不仅如此，为了标识身份，王廷也为五大臣以及各自家族中的每个人建立了血液库。
现如今，五大臣以及其名下之族之所以能各司其职，享受诸多权能，依靠的就是含有个人血液的反重力手环。
直到确认我的身份安全后，我才终于被带至王的面前。
王首先向我表示了他的感谢，在表达一系列诸如此类的感谢和欣赏我的勇敢后，他问我想要什么奖赏。
奖赏么……
“如果王允许，希望王能把家还给我。”
“哦？家？”
高坐于庭上的王睁圆了他那双碧蓝色的眼。
我则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你的家是在哪里？”
“我的家……就在这里。”
说完，我便朝他单膝跪下，右手郑重地放在左胸前。
“霍？你是指你的家就在这王廷里？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胆子还真不小哇。”
“这里是王廷，可不是区区贱民的归所！”上一秒还在哈哈笑的王下一秒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哪怕取得了超越的永生，这个王也没有从几百年的时光中变化一丝一毫。
他的心，或许真是铁做的吧……
由于王的大怒，我被几位大臣们迅速带了下去。
可我相信，我迟早还会再见到那位王。
毕竟，我可是在一千人的眼中救下了公主，我的英勇举动已经被登上了各家新闻头条。我没有向王索要任何奖赏，如果王廷真将我赶出来，对我不闻不问，那么，王廷会有损一定的威望。
果不其然，我被带去了一家酒店，使者告诉我希望我能暂居一晚，明早再去觐见王。
第二天，再次觐见王时，高坐于庭上的王依旧傲慢地看着我，只不过脸上却多了一丝赞赏。
“起身吧，孩子。”
他如此命令道。
我岿然不动，仍旧保持单膝跪下的姿势。
王叹口气，便问：“我的孩子，你想过恢复身份吗？”
就在这时，我才抬起头来。
“不必了，王。”我淡淡回答道。
不能让哥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看起来，血液检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为何？”
“从那一天起，我便不再是赫亚了。”
我回答着，又偷偷露出一抹浅笑。
还是初代王廷的时候，王乌拉诺斯设立了皇储制度。
但在接近初代王廷末尾时，乌拉诺斯又对这个制度产生了怀疑。就算是王，也无法撤回已经生效的制度。
乌拉诺斯只好派出刺客以各种方式暗中抹杀掉皇储。
甚至，他让刺客将手伸向了四大家族中的男童。
四大家族都清楚凶手身份，但因永生一族被流放的前车之鉴，无人敢向王反抗。内阁一族本来无一子嗣，又身为王的近臣，自然比任何人了解王的想法。内阁大臣便告诉行刑一族——要想保住地位，唯有抛弃家中所有男童！
“我现在的名字是洛九。”
“你知道达芙妮曾是你的妹妹吧。你为何要救她？为何还要回到王廷？你——不恨吗？”
王高声问道。
“恨？也许恨过吧……我的年龄已逾百年，如今的我只求一个归宿，我的唯一请求，唯一想要的赏赐就是希望王把家还给我。”
那之后的事情，便是我被王留了下来。
我被安排进了王廷的宫殿，开始学习王廷的礼仪，科学知识，以及法律。
王廷答应了我的请求，并重新恢复了我的居民编号A605.
我学习的速度很快，不久便掌握了王廷的基本礼仪。王对此赞赏有佳，并带着我一起出席银庭审判。
那一天，使我原本枯燥无趣的生活微微泛起了涟漪，只因我遇见了几位熟悉的人。
一位是洛七。
在我进入王廷后，羊发生的事情我几乎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是哥哥在筹备建立一个组织。
同样知道此事的应该还有哥哥的另一位家人洛七，她是除开我之外最了解哥哥的人。
可洛七最终死了，死在了走火的枪支上。
真是遗憾呐，哥哥还是杀掉了她……
另一位让我感到意外的人是来自侧王廷的大人。
他的名字是珀尔修斯。
我有预感，他将会是我构建权利体系的路上最大的敌人。
同时，他的言行举止都像极了记忆里的一个人。
会是错觉吗？
我不知道，也无所谓。
反正，我的欲望啊，从那时起就从来没有变易过。
雷声渐隐，随着雨云一同走远，可我知道雷霆万钧的一天还会到来。
我不承认活着单单是为了复仇，活着明明还可以享受更多乐趣！
哥哥啊，看着吧——
看着我，我将毁灭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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