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狱中度过了11年(70后版)
十年一梦,70后,囚于牢笼十一载。
01
十一年前,我因在异乡触犯国家法律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踏进异乡监狱的大门,成了异乡一个不光彩的异客。
回想坐上囚车的那一幕,即便时过境迁,仍然历历在目。
囚车在夜晚十二点钟启程,因为要从一个县开往另一个市。
和我一同投改的还有五个人,加上我六个,三男三女,手铐脚镣全副武装。
我们之中,刑期最短的是六年,再后就是我,之后都是无期和死缓。
一路上,我们好像对即将面临的生活表现得都很坦然,虽然我们都知道走进监狱就意味着失去自由。
囚车在寂静的公路上飞驰,夜已经很黑了,但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或许是想要留住点什么,刻印些什么,毕竟这一切都将不属于我们。
囚车开了一路,除了将一切可以看得到的记在脑海里外,其实我们做得最多的还是不停地叙谈,而谈得最多的还是各自将要服刑改造的地方。
因为好多都是未知数,只知道监狱有高墙电网,有半军事化的管理,更有着对家人无尽的思念和惦记。
02
早上,囚车先停在市某女子监狱大门前。
或许是潜意识里存在的抵触吧,我们并没有去仔细打量监狱的大门有多么的威严,而是拥抱在一起,彼此道着珍重。
“最后抽支烟吧,以后就抽不到了。”被判死缓的老邓递给我一支云烟,为我点燃。
抽着这最后一支还残留着些许自由味道的香烟,眼泪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我们六个人的手又放在了一起,我看见所有人的眼里都含着眼泪。
老邓的手又紧紧握了握,笑着说:“别哭,我们都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
一句话鼓起了所有人往前走的勇气,我们必须勇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错 ,接受法律的制裁,开始徒步咎由自取的苦旅。
或许“监狱”二字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灰暗的。
是啊,一进牢门深似海,谁又能真正潇洒面对这隔墙如隔世的单一和孤寂。
监狱里没有朝九晚五。
当起床的哨声吹响时,那是清晨六点,我还能听到蝉鸣。
十分钟的起床时间,我们必须将被子打成豆腐块,长宽高一如部队的要求,没有人可以例外,只有绝对执行。
那一个尺寸是入监新犯的噩梦,因为每个新犯都经历过这样的日子。
抱着洁白的被子在地板上反复地压,反复地叠,有的人即使整天整天练习,也依然不能叠出合格的被子。
不过关的被子就没有换洗的资格,再脏再臭都得盖着,要想干净,只有努力。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当我们带着诸多的不适应勉强完成所有集训科目的时候,我们的改造步伐才刚刚迈出第一步。
紧接着的劳动改造从真正意义上鞭策着我们前行。
一日三餐都在车间完成,吃喝拉撒都得恪守规定。
其余时间就是劳动生产,这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才是分秒必争。
晚上六点,排着整齐的队伍收工回到监舍,每天的学习任务已等着我们。
于是,时事政治、法律常识、道德规范、红色文化、心理健康等等便开始一点点修复我们堕落的灵魂,直到九点洗漱,九点半晾晒,十点就寝。
监狱里也没有随心所欲。
曾经我们只懂得自由的可贵,却不明白自由并不是为所欲为。
回首自己走过的每一步,之所以最终身陷囹圄,究其原因就是太过我行我素。
所以监狱不会是任我们放纵的地方,严格的监规纪律将约束着每一个失足人的言行举止。
囚服裹身之后,我们必须执行所有的规定,语言上、行为上、生活上、学习上、生产上,甚至月消费上……条条款款,事无巨细都关乎着每个罪犯的切身利益——减刑。
监狱里更没有独善其身。
监狱是一个特殊的集体,所有人都绑在一起,再也不能豪言壮语地说“别人的事情我不管,我的事情我买单”这种不负责任的屁话。
从个人到小组到监区再到监狱,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不仅要管好自己,还要监督、帮助别人,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不属于我们,攥在手里的只是那一纸判决上漫长的刑期。
03
是的,监狱里没有的很多,但监狱也给了我们很多。
我们学会了坚持和努力,知道自己想要的必是要通过自己去争取的。
我们也懂得了自律,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自由,要想自由就应该遵循规律,尊崇法律,而克制自己就是第一个起点。
我们更清楚没有人可以独立生存在这世界,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之下,先有集体才有个人……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我在那高墙电网下错过了很多。
比如错过了女人最美好的光阴、错过了陪伴孩子的所有幸福时光、错过了与爱人、兄长的最后送别……但我终究找回了那个最清醒的自己!
04
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乡。
房屋变了,道路变了,人也变了。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路看尽路边风景,心中已不再是当初的不舍与贪婪,而是更懂得了珍惜。
或许前面的路并不平坦,但我永远记得老邓说的那句话:我们都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
其实,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生就是罪犯或者恶魔,而每个人在人生的路途上也会或多或少地犯过错走过弯路,但这并不代表他(她)们就无可救药。
当他(她)们在以自由为代价,真诚接受法律的制裁, 接受国家刑法机关的改造与锤炼,并懂得从善如流之后,请相信他(她)们真的很渴望能被社会接纳,走一条堂堂正正的人生道路,真真正正获得重生。
今日小知识:
没有人的一生是一马平川的,或历经坎坷或者误入歧途,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与不知悔改,一错再错。
这是伍识的第 166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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