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工地上的骤雨

2018-05-14  本文已影响0人  晏水

离开父母的视线,独自打拼,已有两年的光景了。我的父母是勤恳的:两年前我离开时,他们是在工地上,两年后我回来,他们还是在工地上。我的回来并没有带给他们任何的改变,他们依旧在工地上。

此次回来我没有再急着出去,而是打算先在家考驾照,也趁此机会多陪陪他们,偶尔跟着他们一起上工地帮忙,因为工地上只有我父亲和母亲两个工人——一般情况下由他们两个人完成整个工程的建设。

今天和往常一样,一大早便随着我的父母上工地了——工地是他们承包的,今天什么时候去?甚至去不去都由自己决定,雇主也不会催促或责骂他们,但他们不仅起得早,而且去得也早。说句实话,由于“工务”之繁重,就我内心而言,从第一天开始便处于“拒绝的”状态,然而我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

幸福的时刻偶尔也会降临,那一定是下雨的时候。当我们吃过午饭,休息片刻之后便又来到了工地,正当我准备裁木板时,突然天降甘露,庆幸之余,我连忙往屋子里面躲去,这时我竟看见父亲戴上草帽仍然坚守在“阵地”,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滴答声,脚下被他用木板铺好的楼顶渐渐被雨打湿,不情愿地改变了颜色,而草帽下面黝黑的脸却异常从容和坚定,雨滴到了他的身上,他站得越发挺直了,被太阳辐射了四五十年的黝黑而健壮的手紧握着柴刀向跟前被他用另一只同样黝黑的手所抬起的木条砍去,一声闷响,刀顺利地滑进了木条,他的脸部也震动了,从他嘴里叼着的烟上掉了一段烟灰下来。他似乎在用行动蔑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你也就这么大而已,很快就会停的!而这场雨似乎也懂得了父亲的意思,不但毫无退减之意,而且愈下愈大,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力量似的。终于父亲妥协了,他进到屋子抿了一口茶——有时,尤其在大汗淋漓的时候他喝茶是牛饮,而在坐下休息或闲适之时他喜欢慢慢品尝——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以他的完胜而结束的。

工地上的骤雨

雨势迅速增强,头顶的乌云如同倒挂在天上的海浪在上面翻滚着波涛,仿佛在地面就能听见云层相互摩擦发出的轰鸣声;风像是被它请过来助阵的,树叶被吹得呼哧做响,像是要用这种声音当作加入战斗的宣言,紧接着大金属门“啪”地一声巨响,由此战斗达到高潮。随后雨势迅速减弱,乌云消散了,海面恢复往常的平静,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几朵白云;风像诗经中窈窕的淑女,温柔可爱,仿佛刚才的一切它毫不知情。突然,四周如同午夜一声惊雷后的世界般寂静。

随着雨的消停,原本安坐在凳子上赏雨品茗的我却烦躁起来,不是因为雨的离去,而是随雨一起离去的休闲时光,我并不喜欢这繁重的体力活,所以内心极度渴望这场雨能停留得久一点,哪怕再多品一杯茶的时间,可是它已经消停了。

我的父母是辛勤的乡下人,一辈子被繁重的劳动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一次在工地上,正好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地上散乱地堆放着很多木板和木棍,小塑料桶里装了一些钉子和一把铁锤,当我母亲熟练地拿起铁锤和钉子把一块木板放到柱子上钉好时,她额头和脸上的汗已经结成珠滑落到她的下巴摇摇欲坠了,她用手轻轻擦了擦汗,然后仰头看看上空(她并非有意要看着什么)——而父亲这时刚好在上面,他的旁边也到处是凌乱的木板和钉子,无数的汗珠像有磁性一样吸附在他的脸上——接着低下头长出一口气,像是在宣泄对世事的无奈,又像是在哀求什么。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我的父母其实也不喜欢这繁重的工作,所以我清楚我的“渴望”也包含了他们的一份。

骤雨初歇,太阳从云中一出来就急着要显示它毒辣的一面,与此同时,我们开始了他们重复了大半辈子的工作……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