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故事 || 不倒翁，去其重心，倒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
臣有奏，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将军从队伍里出来将奏本递给宦官高公公。
这个将军正是朝中镇国大将军秦霄云，其父秦光景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曾任御史大夫时为朝廷清除了数十名贪官污吏、奸佞小人，深得当今天子器重。
高公公将奏本小心翼翼呈给新帝，新帝虽刚上任两年，但是却已经将岌岌可危的国家挽救回来，逐渐步入正轨。
新帝看完奏本说道：“秦将军所奏内容朕会好好批阅并下奏各州府。”
秦霄云甚是欣喜跪下说道：“陛下圣明。”
新帝看着这一幕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七年前。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奏。”御史大夫秦光景当堂弹劾户部尚书公孙离克扣官员俸禄，虚报全国各地土地情况、虚报财政收支情况、私自挪用国家公款……
秦光景列举出了公孙离数十条罪状，鸦雀无声的朝堂顿时议论纷纷。
公孙离与秦光景一直都是政敌，秦光景对于公孙离贪污腐败问题一直耿耿于怀，揪着不放。他曾多次在朝堂上与公孙离大打出手，但是每一次都草草收场，这次他依旧没有放弃。
公孙离对于秦光景的弹劾早已司空见惯，他走出队列跪下哭天抢地地喊冤，“陛下圣明，臣冤枉呀！臣跟随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克己奉公，丝毫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秦御史一直以来与臣政见不和，他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这是在报复我。”
秦光景跪着坚决地说道：“陛下圣明，臣请陛下好好地调查此事，不可听信了谗臣的三言两语就陷国家和百姓利益而不顾呀！”秦光景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因此他的话语常常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同时也得罪过皇帝。
两人各执一词，皇帝左右为难。每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公孙离基本都能全身而退，因为朝中大部分大臣都和公孙离深交，公孙离自然不畏惧秦光景的弹劾。
“父皇，儿臣请您好好考虑秦御史的问题。”皇帝四儿子秦王跪下为秦光景说话。
“父皇，公孙尚书是朝中重臣，兢兢业业，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绝非秦御史说的那样的人。”魏王、太子站在了公孙离这边。
“陛下，请三思呀！秦御史绝非挑事之人，他要是没有证据绝不会凭空捏造事实的。”兵部尚书欧阳青空也跪下表达自己的观点。
朝堂之上顿时成为了两股势力的争斗，文武百官有观望的，有站在秦光景一边的，也有站在公孙离一边的。
皇帝看着如此场面心中甚是不悦，“好了，此事就此作罢，退朝！”说完，皇帝便在宦官的搀扶下离开大殿，留下满朝百官。
大臣们走的走，散的散。
公孙离跪地而起，他露出一个十分淫邪地笑脸对着秦光景说道：“哈哈，秦御史我该怎么说你呢？你就省省吧！好好的安享晚年不好吗？”说罢，他便奉承着太子和魏王走出大殿。
不一会儿，大殿只剩秦光景和秦王。
秦光景转身行礼对秦王感谢道：“今日，多谢秦王为臣证明。”
秦王看了一眼大殿最前方那个金光闪闪的皇位说道：“这么多年，秦御史辛苦了。秦御史前半生征战沙场，功不可没呀！后半生也朝廷大小事务亦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苟！”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臣该做的事，臣既然被任命了这个职位，就要对得起这个职位，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秦光景真情流露，深得秦王欣慰。
“秦御史，你说为什么不倒翁会不倒？”秦王突然问道。
“上轻下重的物体比较稳定，重心越低越稳定。当不倒翁在竖立状态处于平衡时，重心和接触点的距离最小，即重心最低。这就是不倒翁不倒的原因。”秦光景说完这话眼神有一丝丝迷离。
“那么你认为不倒翁会倒吗？”秦王继续问道。
“殿下，臣认为只要去其重心，不倒翁自会倒之。”
“没错，去其重心，必倒之！”秦王和秦光景两人纷纷转身走出大殿，两人的眼神却更加的坚定。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阵敲门声此起彼伏，熟睡中的秦光景被敲门声吵醒。
“老爷，老爷···”只听得门外有人呼喊。
秦光景忙从床上爬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回复，“来了。”
他穿戴好衣服推门而出，只见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李管家，有什么事情吗？”
“老爷，昨夜公孙离的小儿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女子不忍受辱自杀而亡。当地州府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女子父母无处说理，这该怎么办？”
“岂有此理，真是目无王法，我这就找他去，给我备车。”秦光景顿时怒火中烧，昨夜他刚处理了几件棘手的事情，今天又冒出一些来。他虽然只是一个御史大夫，但是朝中没人敢管的事情他要管，不归他管的他也要管，只因为他是朝中一员。
秦光景驾车前往尚书府，尚书公孙离全然不知，他还在投入地与自己的宠物鹦鹉嬉戏。
府中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老爷，不好了，秦光景来了。”
公孙离听后将手中的鹦鹉放回鸟笼里眉头紧锁说道：“现在来了，他消息真灵通呀！”他微微一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管家，“把他请进来。”
秦光景一路表情严肃，心中十分不悦。
管家将秦光景带到内堂，公孙离十分客气地在里面等候迎接。
“哈哈，今天是什么风把秦御史给吹到寒舍了，真是蓬荜生辉呀！来来来，快请上座。”
秦光景不苟言笑，他一进门便看到屋里挂着的鹦鹉和角落里摆放着的不倒翁，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尚书真是好雅兴呀！现在还有这心情玩弄这些东西。”
公孙离一听便听出秦光景的言外之意，他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秦御史说笑了，闲来无事，随便玩弄罢了。”说完，他走到鹦鹉旁将鹦鹉拿出来走到秦光景身旁说道：“你看这小家伙怪听话的，快向秦御史问好。”
他说完，只见鹦鹉大声说道：“御史好！御史好！”
秦光景看见此情此景更加生气了，他破口责问道：“难道一条人命在尚书眼中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玩弄的吗？”
公孙离收回笑容说道：“一条贱命，何足挂齿？就为了一条贱命你一大早便来和我吵吵，值得吗？”
“值得，希望尚书好好想想，杀人偿命，法律早有规定。希望尚书好自为之。”
秦光景说完只听见笼子里的鹦鹉说道：“不倒翁，不倒翁······”
“告辞！”秦光景怒气冲冲地离开。
“慢走，不送。”
秦光景走后便立刻写了一份奏折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奏折召见了公孙离。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皇帝和尚书公孙离还在交谈。
“爱卿，秦光景今天又参了你一本，你说吧，该怎么办？”皇帝将奏折递给公孙离看。
公孙离看完说道：“臣教子无方，一切听从陛下的。”
“明日上朝，朕让吏部尚书给你儿子定个收押天牢，秋后问斩的罪。之后的事情就你自己去办了。”
公孙离听完连连道谢。
亥时时分，公孙离离开御书房，此时刚好被秦王看见，没过一会皇帝也离开了御书房。
翌日早朝，吏部尚书写了奏章呈给皇帝，皇帝当众宣读了关于公孙离小儿子的罪状，公孙离假装散子之痛，在朝堂上老泪纵横，大哭一场。
秦光景和满朝文武百官都甚是高兴，尤其是秦光景。唯独一人对于这件事颇有怀疑，他就是秦王。
几天后，秦王眼线来报，户部尚书的儿子已经从天牢被转移，公孙离买通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等官员。同时，太子和魏王也在不断培植党羽，而公孙离便是太子最大的党羽，朝中一半的官员都和他关系颇好。
秦光景得知公孙离玩弄是非，私自转移犯罪的儿子，同时他还调查到公孙离在全国各地私自开设各种商铺、赌坊等，多达数百家。他再次写了十多份奏折，此事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秦光景看着自己苦心调查的事情毫无进展，他开始怀疑自己，他开始怀疑“不倒翁或许真的不会倒。”他伏在案桌上沉沉地睡了，他太累了。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一个个不倒翁纷纷倒下，并且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拆解的那个人正是他自己，梦里的自己笑了，笑得很轻松也很痛快······
第二日早朝，秦光景再次提及所有的事情，皇帝再次陷入两难境地。他询问百官是否有意见，但是文武百官都相对摇头，不敢多言。
秦王见状也不免有些寒心，他再次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再次恳求您好好的调查此事吧！”
皇帝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将会有更大麻烦，必须得从长计议。”
“糊涂呀，陛下糊涂呀！”秦光景沉不住气了，直接当堂破口大骂道。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官员们纷纷批评秦光景咒骂君王，这是死罪。秦王一听也是一惊，他忙下跪为秦光景求情。只见皇帝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秦光景继续说道：“朝堂奸佞当道、贪官污吏比比皆是，老臣心有不甘，奈何凭借我这微小力量终是不能除尽也，陛下，臣尽力了！”秦光景痛心地说完便一头撞向了大殿的柱子上，立即毙命。
群臣皆惊，皇帝也为之一怔。
秦王悲痛跪下喊道：‘’父皇，难道秦将军的死竟然比不上调查户部尚书吗？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天下人该怎么看你？你如何给秦家一个交代？你如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你······
太子也立刻说道：“父皇，四弟所言极是。你得好好的考虑考虑。”
“那你们说该如何处理？”
“依儿臣看，罢免公孙尚书的官职是最好的办法。”太子说道。
公孙离一听忙跪下说道：“陛下，臣尽心尽力辅佐您，绝无非分之想，如果要有一个交代，臣接受罢免，请陛下下旨。”
“众卿家有何意见？”
群臣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都纷纷表示赞同。秦王沉默不语。
自此，公孙离被罢免。
一个寒冬的夜晚，太子找到了公孙离。公孙离虽然被罢免，但是每天都会有各种官吏、员外、地主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他吃饭喝酒、送礼送钱。他虽然职位没了，但是他的生活依旧如同从前一样，所有巴结他、讨好他的人都是他的党羽。
公孙离将太子请到里屋便跪下感谢道：“当日朝堂多谢太子救命之恩，老臣感激不尽。”
“公孙大人不必客气，当时只是无奈之举，待我登上皇位便是你出山之时。”
“臣多谢太子信任。”
太子转念一想，“对了，自秦光景死后，他的儿子和秦王走得很近，秦王动作越来越大，唯恐不必要的麻烦，我把军队放你这里，这样也好掩人耳目。”
“太子放心，臣一定会小心谨慎，只待太子荣登大宝。”
这一夜他们谈了很久很久。
······
第二年三月，皇帝突然暴毙而亡，太子继承皇位。同年四月，公孙离被再次召回，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新帝登基便随意任免官职，以前朝堂反对自己的基本都被降职，而以前拥护他的都升官，秦王也因为多次顶撞新帝被降职为柱国。
新帝登基不务正业，宠幸奸佞小人，尤其是公孙离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朝堂之上没人敢忤逆他，整个朝廷顿时乌烟瘴气，官吏们为了升官都去讨好公孙离，公孙离的家里堆积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
柱国见状便不再多言，朝堂之上随时都按照皇帝说的做，忍辱负重。私下里他却在全国各地培养党羽，买通掌握军权的大臣。
以前支持秦光景的几个将军也一直跟随秦光景的儿子秦霄云。这日，柱国找到到秦府。
“秦御史已死三年，朝堂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反而越来越严重，贪官污吏横行，奸佞小人祸乱朝政，君王安于享乐，不理朝政，纸醉金迷，国家危矣！”
“我父亲死得冤呀！朝廷内忧外患，官吏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流离失所，这是父亲不愿看到的。昨夜在梦中见父亲对我微笑，他说不倒翁倒了。”秦霄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放心吧！不倒翁马上就要倒了，国家危亡，我们该出手了。”柱国坚定地说道。
“我再叫你一声秦王吧！秦王忠国爱民之心令霄云佩服。”
“你错了，忠国爱民的是你父亲，他才令我佩服。”
······
同年六月，柱国和秦霄云联合五大将军发动宫廷政变，柱国深得民心，百姓纷纷响应跟随，政变历时三个月十八天，最终皇帝退位，柱国也就是皇帝的四弟登基称帝。
第二年一月，秦霄云奉命调查公孙离，在全国各地搜查出公孙离私藏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八千万两，布匹几千万绢，珍珠宝石一屋子，赌坊、店铺、酒楼等八百多家。
同年二月，朝廷一共惩处了一千多名贪官污吏，查获金银珠宝无数，相当于国库的三分之一。平反了几万件案件。
想到这，新帝被一个声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陛下，该退朝了。”
新帝一看文武百官都等着自己退朝，他便说道：“没什么事就退朝吧！”众人待新帝走后便纷纷离去。
新帝回到御书房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的往事，他长叹一声说道：“秦御史要是你还在该有多好呀！朕想你了。”
子时将至，镇国将军府里唯有秦霄云的书房还在亮着灯，他正在整理边关资料，不知何时他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霄云，不倒翁倒了，哈哈，不倒翁倒了。”
秦霄云在睡梦中惊醒，他又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秦霄云一生战功显赫、清正廉洁、大公无私、忠君爱国……凭借着这些美好的品质，他一生辅佐了四位君王，深得君王和百姓的爱戴。他被百姓尊称为“清正廉洁的不倒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