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酒

三年前，常苏从烟火庆典上收了一把烟花，回家就倒进了酒罐子里。

为什么要拿烟花酿酒？

因为那是心爱姑娘最喜欢的东西。

村里有个传说，用姑娘的心爱之物酿酒与她同饮，即可彼此钟情一生，神明祝福，永不分离。

烟花酿酒，至少要封存三年，三年赛冬阳，六年胜暑冰，九年可作人间乐，百年一过不羡仙。

常苏对神仙之乐并不感兴趣，只想赶快与意中人定了终身。想着明儿就到了三年之期，快快取出好邀蓝妹来饮酒。

盼着盼着终于迎来了天明，常苏拿起工具，伴着晨雾兴冲冲地赶到了池塘边的榕树下，没几下就挖到了他的小酒罐。他拎起酒罐，轻轻晃了晃，分量很足，然后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净了罐身，紧紧抱在怀里，喜不自胜。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的常苏走路都仿佛飘了起来，怎么飘回家的他都不记得了。

将酒在家放好后，常苏决定亲自上门邀约蓝妹。

到了蓝妹家院门口，常苏克制住心中的兴奋轻轻叩门。

“怎么来了？好突然。”柯蓝看着突然出现的常苏，有些惊讶，在村里只有十分紧要的事大家才会上门拜访。

“刚收了一批上等好酒，知道你好这口，要到我家喝一杯吗？”常苏难掩喜悦，对着柯蓝笑开了花。

“好啊！”柯蓝爱酒，恰好常苏也懂酒，既然这酒能让常苏如此开心，必然也是极佳的酒了。

于是二人乐呵呵地去了常苏家。

常苏小心翼翼地为柯蓝斟上他的宝贝酒，生怕溅出半滴。

柯蓝拿起酒杯，嗅了嗅：“这是什么酒啊，闻着香而不腻。”

“那你再品一口？”

柯蓝小饮一口：“喝着暖而不烈，就像......”

“寒冬里的暖阳！”常苏接道。

“对对对！”柯蓝欣喜。

“这是我用烟花酿的，在滨水的榕树底下埋了整三年，一天不差，所以才有了这‘三年赛冬阳’的烟花酒。”常苏得意地解释道。

“这烟花可不是轻易收得到的，你怎么取来的？”柯蓝问道。取烟花之法过去只有村中长老懂得，但因消耗太大且不常用，基本已经消失，这常苏是怎么学来的呢？

“按常理，取烟花之功需苦练十年，但我等不了，就用了便捷之法。以味觉献祭，掺入烟花中，待烟花炸开，自然也会跟着味觉寻找主人。”常苏仍旧很得意，味觉对他来说仿佛并不重要。

“味觉？你的味觉？那你？”柯蓝惊得站了起来。

“比起你，味觉不值一提，再说了与你相伴，也不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去品你，舍去味觉换来你我厮守，有何不可？”常苏起身一番倾诉，他盯着柯蓝，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她的肯定。

“就因为我说我喜欢烟花？”柯蓝悲伤地看着常苏，”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

常苏有些错愕，总不能用自己的骨血肉来酿酒。

“还有，我的舌头。”说着，柯蓝抽起桌旁的倒，一刀削掉了一半舌头。她对着常苏咧嘴笑了起来，血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

常苏惊呆了，他看着面目可怕的柯蓝，僵立在原地。

良久，常苏背对着柯蓝，将地上的半截舌头丢入了酒罐，封了起来。然后他转身抱住了柯蓝，任血染了他干净的衣衫，表情木然。

第二天，柯蓝离开了村子。

舌头酿酒，至少要封存十年，十年见巴山，二十共剪烛，三十相谈夜中雨，千年余生已枉然。

十年一晃，常苏打开酒罐，独自饮起酒来，虽口中无味，但酒润过喉头，不免追忆起往事。

不爱亦不欠，真是如酒一般的烈性女子，可惜味觉丢了，人也失了。

如果用自己的骨血肉酿酒，一万年的期限会不会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