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总记得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1.

父亲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切除一叶肺！

父亲七十多岁，这一番折腾，恢复明显慢于其他人。

我们兄妹三人加上母亲在医院倒班伺候了一个月。

自我记事儿起，这是父亲第一次躺下让人照顾！第一次看到他永远挺直的背变的佝偻！

我们兄妹三人虽未说，但心里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哥哥几年来不在家，再见父亲却看他受苦，哥哥随即病倒！一直输液！

父亲是医生，在乡镇行医，自十八岁至这次躺在病床上，中间几乎没有停歇过！

我们眼里的父亲是被患者围着的父亲；

我们眼里的父亲是诊断，配药、抓药、输液、缝合、扎针、拔牙……

我们眼里的父亲是全科医生！

我们眼里的父亲是骑着大梁自行车、骑着金城铃木走街串巷，风霜雪雨！

我们眼里的父亲是年三十、半夜五更都在看病的，全年无休的！

所以，我们都难以接受躺在那里瞬间老了的父亲！特别是我！

2.

我排行老三，和姐哥差十来岁，父亲宠爱至极！

记忆中，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特别多！

那年我应该还不到六岁，妈妈去了姥姥家，我想妈妈，父亲临近傍晚领我从山路去姥姥家！我第一次走山路，山很高，过了一座还有一座，记不清过了多少座，还有没有人住的空村落，我很是害怕！深怕从那个破败的老屋里窜出狐狸，我说这里很“危险”，父亲哈哈大笑，他夸我第一次运用了一个词来形容。父亲眼里我总是棒棒的！所以，在父亲跟前我总是更自在！

3.

那年我应该还不到十岁，母亲去县城陪上高三的哥哥姐姐，整整一年我都是和父亲在老家生活。所以，我记忆中的很多碎片都只有我和父亲。那年，父亲除了上班忙碌，还要给我做饭，照顾我！我和父亲有了很多很多小故事！

有一天，在我每天上学路过的一块地头上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早上去上学看到土被松松的顶起，有个白白的小脑袋一小丛一小丛的露出来，中午放学路过时，我发现它们已经从土里钻出来，长高了，变成白白胖胖的小伞，我带回家给父亲看，父亲却笑笑拿过去洗了，不一会儿用小碟子盛出来，让我吃！我疑惑的放到嘴里，至此，世界最美味的蘑菇的味道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那片能生长蘑菇的地头成了我和父亲的秘密，那个夏天是蘑菇的味道！多年后，我依然不解为何贫瘠的土地会在那一年长出蘑菇！那个蘑菇有没有名字？还有父亲是用什么方法做的？询问父亲，父亲也已忘记。然而我却始终无法忘怀。因为再吃了无数种蘑菇、无数种烹饪方法的蘑菇，再也没有那种震惊味蕾的蘑菇出现过！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父亲蘑菇”！

那年，我高考，父亲陪我考试，宿舍没有多余的被褥，父亲在硬板床上睡了三天！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父亲回到家背都僵了！

考试的那三天，父亲都是给我买三元一碗的汆饺子吃！这么多年来，我最爱吃的饭依然是汆饺子，经常自己做着吃！有时各个城市街头巷尾窜，也没有再找到过一家汆饺子店！那家父亲带我吃的汆饺子馆的味道再也不曾忘记过。

4.

自此后，我便在外地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便是我回老家探亲，父母来探望我，匆匆忙忙，再也拼凑不出父女单独的故事了！只是多年后，我选择在父母身边生活，才知道，父母的点滴已经开始依靠我来安排！危险面前我需要替他们遮挡！带他们去吃他们没有吃过的东西，看他们把盘子吃的干干净净！

在医院的父亲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吃东西，那天我去医院食堂买了一碗乳鸽汤龙须面，看着父亲吃光了面喝光了汤，我突然间想起多年前我吃着蘑菇时父亲看我的样子！

这是不是就是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