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

李胜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她的头很疼，还有些弦晕。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在滴答滴答不知疲倦地走着。不知为什么，家里好像充斥着浓浓的来苏水味道，一霎时，李胜利分不清是在医院还是在家中。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家里的“钢镚儿”嗖地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两只爪子趴在床沿上，尾巴像是要晃断了一样左右摇摆着，看着“钢镚儿”可怜巴巴的眼神，李胜利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胃里像是塞满了棉絮，她什么也不想吃，可她还是踱到厨房，简单给“钢镚儿”准备了狗粮，就又站在厨房的落地窗前发起呆来。

楼下的花园色彩斑斓，错落有致地栽满了不知名的花树，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深红、浅粉、鹅黄、嫩绿的枝叶随风轻轻掠过，像极了一副迷人的油画。李胜利五年前搬到御景华墅的时候，正是她和丈夫离婚后的五年。整整十年，李胜利独自一人将儿子屈阳拉扯大。离婚时，怀揣着仅有的两千元钱，李胜利拉着屈阳头也不回地从家里搬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她含着泪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和她同床共枕十六年的男人。那个可怜的男人低头抽着烟，一声不吭地闷坐在沙发里连头也不敢抬。十六年里李胜利卖过服装、开过饭店和茶馆，什么赚钱做什么，甚至在发高烧的时候，她也没有休息过一天。李胜利的人生信条只认准一点，天道酬勤，老天爷绝不辜负肯付出的人。和李胜利的辛苦忙碌相比，她的男人却是悠闲得很，身为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司机，每天开车接送领导之后有大把闲暇的时间。百无聊赖之际他迷上了单位的打字员，背着李胜利屡次出轨。但是玩着玩着就引火上身了，小打字员怀上了他的孩子，让对方的丈夫发现后跑到单位打折了他的一条腿。李胜利终于忍无可忍，几乎是净身出户逃离了为之奋斗了十六年的家.....

李胜利站在窗前，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尽管她现在拥有400多平米的别墅还有500多平米的圣帝大酒店，李胜利却一天都没有真正开心快乐过。好多年了，生活的伤口一直在她内心幽居，尽管她在商战里纵横驰骋，在员工和朋友面前谈笑风生，但是历尽千山万水，内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她是生活的失败者，而且一败涂地，留下的只有一个在她身边慢慢长大却终将振翅远离的至亲骨肉。

儿子屈阳自从父母离婚后，始终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他的爸爸和那个小打字员纠缠了一段时间后腻了散了，随后又不停地交往了三、四个女人。李胜利给他留下的房子也被他挥霍变卖掉了，那些女人见他没有什么油水可搜刮了，又去寻找新的目标。这个老男人不再开车，而是在机关食堂里打打杂，每天趿拉着鞋子，油光可鉴的头顶上软绵绵地趴着几缕花白的头发，腰也有些佝偻，同事偶尔拿他寻一下开心，他也只是点点头，讪笑着走开。

屈阳和爸爸的感情止步于十四岁之前，十四岁以后，妈妈坚决反对他和爸爸来往，再说，爸爸每天忙着寻找新的猎物，实在没有空余的时间还想到他还有一个儿子。离婚后李胜利牢牢地把儿子抓在手里，虽然她也知道，手握的太紧，手里的东西会碎，紧握的手也会疼。哪怕是沙子握在手里，越紧握，留在手里的沙子也会越来越少。李胜利心里很清楚，但是，她实在是害怕身边这个唯一的亲人长大后会变成那个司机的样子，畏畏缩缩没什么本事只会玩弄女人。所以，这十年来，李胜利如履薄冰，表面上故作镇静，但内心里战战兢兢地抚养着儿子。她发誓要把儿子培养成最优秀的金融才子，不再像她终日辛苦奔波，她的宝贝要坐镇金融街，指挥的不再是手下员工，而是手握上亿流动资金，在资本市场挥斥方遒。屈阳也很争气，在南方一所著名的财经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受聘于国内顶级的证券公司，李胜利多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李胜利是个闲不住的女人，儿子的就业问题解决后，生活的重担好像从万斤减轻到千斤，她每天除了到圣帝大酒店照顾一下生意，也会偶尔和三五个姐妹练练瑜伽，喝喝茶，但是，闲暇下来，李胜利总是觉得后背酸疼，周身乏力。李胜利的几个闺蜜嘲笑她是一辈子吃苦受累的命。但是，眼下李胜利很知足，她现在的生活正是她过去想要的生活，这是她过去十几年来隐忍了一般人不曾经历的挫折后值得拥有的，命运还是会善待热爱生活的人。但是，李胜利还是高估了命运这张嘴脸，它就像天上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反复无常。生活更不是烟火，怎么热烈怎么奔放怎么来，要知道绚烂过后除了耀眼的光芒还有硝烟的味道和满地的残屑。就在昨天，李胜利陪着闺蜜去医院做常规检查的时候，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屈阳明天从上海回家，不过，他会顺便带女朋友一起回来。李胜利本来阴沉的心一下子被点亮了，她高兴地在医院里转了一个圈，像小女孩一样跳了起来，她天天盼着儿子长大成家，这一天终于快来了。她相信儿子的眼光一定错不了。不过，儿子接下来的话瞬间又让她的身体凝固了。儿子说这个女孩身体有点小瑕疵，屈阳的轻描淡写让李胜利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太了解儿子了，凡是儿子轻描淡写的，一定是儿子非常重视又不想让母亲担心的，而轻描淡写的地方一定是相当严重的。李胜利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她了解儿子、懂儿子，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李胜利还是答应了儿子把女孩带过来，不过，她在电话里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情不着急，需要从长计议。

李胜利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景色是那样的迷人。可惜，李胜利在过去的几年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欣赏过。过去，她忙得遗忘了自己，丢掉了自己。一想到医院里来苏水的味道和儿子的电话内容，李胜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人只有在最卑微、最柔弱的时候，才有可能洞察自己以往生活的真相，才会真正意识到，人不是万能的，在命运这艘船上，人们常常用尽全力，终归是经不起油盐酱醋的烹制，经不起斧劈锹凿的伤害。站在窗前，看着随微风飘落的花瓣，李胜利感叹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与人言者无二三。倍感孤独无助的李胜利擦去脸上的泪珠，低头看见趴在她脚边的“钢镚儿”，这个小“钢镚儿”才刚刚三个月，已经学会了对她撒娇，哄她开心。她走到哪里，小“钢镚儿”就粘到哪里，李胜利像疼自己的儿子那样疼惜着这个小奶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有些话李胜利没办法和别人说，回到空荡荡的别墅里，她就会把“钢镚儿”抱在怀里，讲给“钢镚儿”听，“钢镚儿”像是能听懂似的，用黑黑的小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李胜利。此时，时钟重重地敲了十下，屈阳和女朋友马上就要到家了，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屈阳昨天给妈妈打完电话后，心始终悬着。母子连心，他知道心高气傲的母亲一定不会同意他和女朋友相处。但是，他想搏一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六十几亿的人口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孩，敌得过千军万马，配得上屈阳为她马首是瞻。半年不见，妈妈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好像一夜之间，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妈妈老了。但是，岁月何曾是慢慢逝去的，只是每天从我们眼前消失后又偷偷藏在我们的心里，然后再慢慢改变我们的容颜。作为日夜操劳的母亲，除了她自己的母亲本能上洞察女儿容颜的变化，情绪的转换，除此之外，都是旁人，都是过客。屈阳也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母亲的照顾，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就像理所当然，老母鸡就是要呵护着小鸡仔。当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陷入深深的懊悔中，过去的二十几年他没有给妈妈端过一次水杯，没有洗过一次脚，没有主动给妈妈打过一次电话，甚至没有看到过一次妈妈的痛哭，没有一次感受过妈妈的无助。在这之前，李胜利悲壮地活着，将自己活成了战士、活成了父亲，活成了神话，活成了打不死的“小强”。屈阳看到母亲眼里闪的泪花，嗓子一下子哽咽了。自从昨天和母亲通完电话，他和晓琬星夜赶路，脚下像载了风火轮一般，人还在路上，心已经到了家里。在奔驰的高铁上晓琬紧紧地靠在屈阳的肩上，一路上无言，只有两颗砰砰跳的心在一起跳动。晓琬因为少年时一个冬夜劈柴后洗了热水澡，得了强直性脊髓炎，又因为家里很穷，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以落下了终身的残疾。晓琬大学毕业后在屈阳的证券公司实习，自看到屈阳的那一刻起，晓琬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半年的追求，屈阳终于带着晓琬回家了。透过车窗，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屈阳捅了捅晓琬，你看一轮圆夜高高挂在夜幕上，没有星星的衬托，月亮会掉下来吗？晓琬笑了笑，身在井隅，心向璀璨，月亮褪去，就是朝阳。

李胜利自屈阳进门的那一刻，看到儿子和女孩紧紧拉着的手，就知道儿子是陷在热恋当中了。她客气地将晓琬让到沙发上落座，就自顾自地和屈阳交代起圣帝大酒店的事情。她将账本交到屈阳手里的时候，重重地握了一下儿子的手。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她都觉得把家里的重担交给屈阳，自己到昆明去旅居一段时间是目前最妥当的对策。不管屈阳接不接受，她都要这么安排。儿子大了，做母亲的不该干预孩子的婚事，可是爱情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情感，有的人非常理智，可是一旦遇到爱情就会冲昏头脑，西楚霸王项羽遇到虞姬都会方寸大乱，更何况屈阳刚刚步入社会，单纯善良难免被心机重的女孩子诱惑。不过眼前这个晓琬，相貌平平，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雀斑，又是强直的身体，上半身是完全僵硬的，脖子往前努力地探着，整张脸都有点扭曲。李胜利的心翻江倒海一般，涌上来千般滋味。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僵硬的女孩施了什么魔法，让儿子有勇气把她带回家。不管怎样，李胜利打定主意，要把圣帝大酒店交给儿子管理，只要他一心用在管理上，感情的事就会拖一拖，拖就会有变数，拖就有可能出现不一样的结果。深水缓流，浅水急瀑，希望儿子能明白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屈阳怎么也没有想到预想中的暴风骤雨没有来到，反而是母亲的重托比暴雨更加猛烈。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妈妈，我在证券公司做的好好的，酒店管理是我的外行，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一个门外汉恐怕不行。再说，妈妈你做了近十年的酒店管理，你不能说放手就放手……李胜利将手一挥，打断了儿子的讲话。她重重地把手搭在儿子的肩上，圣帝大酒店是妈妈一手打造的，在咱们北方这个三线城市，能够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的，首屈一指就是咱家。咱们这里是家庭聚会、商务宴请、情侣约会的多功能大酒店。这八年下来，积攒了无数的口碑，回头客、铁粉太多了，但是，现在实体经济不好做，尤其是公务宴请的大幅度减少，咱们酒店的生意急剧下降，马上就要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妈妈老了，赶不上形势了，交给你来做，妈妈很放心。因为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头脑发热的人，做事有分寸，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往前走。更何况有刘硕总经理会帮着你，我相信你一定比妈妈管理的更好。至于证券公司，你专业很强，不是非得在上海就能发挥你的作用，家乡也有证券公司，网上也可以交易，妈妈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妈妈，妈妈老了，想歇歇了。这么多年，妈妈忙的丢了自己，我想趁你回来，去昆明住些日子，也看看那庭前花开花落，倚着时光，回忆回忆过往，妈妈太累了。她把手搭在儿子的手上，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落了泪。屈阳搂紧了妈妈，是的，作为儿子是要为妈妈承担一些重担的时候了。

晓琬坐在沙发上，看着母子两个抱在一起，一时间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是那么多余。从看到李胜利那漠视的眼神起，她深深地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拒之千里，今后和屈阳一起走的路并不平坦。但是，晓琬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一定要活出个样来，就像花儿开放，不一定要鲜艳，要怒放，但一定要有自己的颜色，哪怕只是一个含苞的花骨朵。晓琬站起来，阿姨，我会帮着屈阳把酒店管理好，大学期间，我虽然学的是国际金融专业，但是利用业余时间，我还自学了营养师专业和酒店管理专业，就让我们试试吧。李胜利没有想到，晓琬会跟随屈阳留下，她本来想通过距离把他俩分开，没想到屈阳激动地拉紧了晓琬的手，脸上居然泛起了红光，李胜利的心又紧了一下，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钢镚儿”玩耍着皮球，兴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第二天李胜利就登上了开往昆明的飞机，她在走之前交代给刘硕，放手让屈阳去管理，但是一旦出现偏差要马上告诉她。毕竟屈阳没有管理经验，李胜利不得不逼迫儿子，让他快速成长。留给一个母亲的时间不多了，儿子的婚姻幸福不幸福是一个母亲最大的牵挂，绝不能让儿子重蹈老子的覆辙，也绝不能让儿子娶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女孩子。她李胜利凡事要强，不能总是马失前蹄，以失败而告终。

人是环境的产物，李胜利本来沉重的心情在旅途中一下子释放出来，她像极了一个恋爱中的小姑娘，恣意地玩耍，她完全不用在意陌生环境里别人的表情，她也完全不用在别人面前故作坚强，她想哭的时候放纵地大哭，她想笑的时候放肆地大笑，她好久好久没有以小步快跑的姿态迎接一个新的黎明的那种快乐了。过去的五十年，她太累了，习惯了一路走来披着一件件伪装的外衣，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干着内心拒绝的事情。有的时候，太胆小，有的时候又太胆大，失去了做自己的自由，放弃了做自己的胆量。把自己化身为无数个角色，在朝阳里和夕阳里不断变换着面孔，走着走着，脸上的面具越来越多，身上的伪装也越来越适合，李胜利牙关紧咬，扮演好自己每一个角色。现在，她终于返璞归真，悠然享受片刻的美好。

屈阳经过短暂的证券公司工作，步入社会才刚刚踏入一只脚，那只脚还不知如何放的时候，妈妈的决定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一个金融学子，变成了一个酒店的董事长，屈阳每天都在局促不安中度过，生怕完成不好妈妈交与的重任。晓琬每天一早起就和屈阳拉一下手指，不断地相互鼓励，他们将酒店历年的账务清理了一番，又重新考核了一下公司的员工，发现酒店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晓琬和屈阳商量，将酒店重新进行规划和改造，预算资金大约五万元。屈阳看了晓琬的改造计划，又招呼刘硕刘总共同探讨，之后又给妈妈打了电话。李胜利在电话里只简单问了问，计划书是谁起草的，预算资金是多少，得知是晓琬起草的，李胜利爽快地同意了。屈阳对妈妈的态度深感意外，本来他想妈妈一定不会同意，他还想替晓琬解释解释呢。李胜利也没有想到晓琬能起草改造方案，她想，让晓琬折腾去吧，折腾不了多长时间，两个孩子一分手，李胜利最后的担心就会解除的。

昆明真是一个好地方，李胜利呆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后背总是隐隐作痛，再加之心里惦记着屈阳和晓琬相处的怎样，她决定回家了。当她晚上九点直接到酒店后，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只见圣帝大酒店整整三层灯火通明，窗前人头攒动，很是热闹。心里不禁一热，儿子和这个小丫头还行。看来，我真的可以放心离开了。晓琬和屈阳还不知道李胜利已经到达酒店，还在里面忙碌着。晓琬的老家有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原生态的蔬菜、水果很受顾客欢迎。再加之，晓琬改进了菜单，以原生态、低价位吸引顾客，并且废除了酒水制度，允许顾客自己带酒水，即物美又价廉，酒店装修豪华上档次，商务宴请、家庭聚会很有面子。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一些顾客成了铁杆粉丝。“宴请宾客哪家行，纷纷遥指圣帝城”成了大家的口头禅。晓琬还别出心裁，每个餐桌必备一道家乡的毛尖菜，如果顾客猜得出份量就免费赠送，猜不出份量就要原价购买。虽然31元的价位有些偏高，但是这道毛尖菜非常爽口，淡淡的甜，还有淡淡的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清香，很受顾客的喜爱，成了大家必点的经典菜系。当初，晓琬启动引进家乡水果和蔬菜的时候，刘硕和屈阳还有些担心，没成想经过了大鱼大肉的时代，返璞归真的功能菜成了老百姓的香饽饽。尤其晓琬当初的改造计划非得在一层的餐桌旁摆放两个栩栩如生的泥人的时候，如果不是李胜利同意，刘硕还真没看好这个动议。现在这张桌子成了明星桌子，只要来的顾客带着小孩的都要在这桌子旁玩耍一会儿才去吃饭，有的甚至把这两个泥人拍到了抖音上，外地的顾客也慕名到这里吃饭。屈阳偷偷问过晓琬，为什么要在一层的餐桌旁放两个做吃饭动作的泥人，晓琬笑了笑，这不就是满足了人们的从众心理和猎奇心理嘛，屈阳是越来越佩服晓琬的商业头脑了。当初晓琬追求他的时候，他对于晓琬的身体还是有些迟疑的，但是现在他从心眼里喜欢和欣赏晓琬了。有人说，爱情的起点是一见钟情，也有人说爱情是日久生情出来的，可晓琬对于屈阳来说，是惊鸿一瞥，她的好实在没办法说的出来。在他以往的情感经历中，他也有暗自喜欢的女孩，可是让他心疼、心动的只有这一个。

屈阳自步入大学，六年来深谙金融知识，又有在证券公司工作的经验，始终对金融工作情有独钟。晓琬和他拢了拢酒店的预收款，发现是一笔可以撬动资本杠杆的资金。屈阳把这笔资金分为两份，预留出16%作为备用金，其余的进行投资，每天也是忙的不亦乐乎。晓琬他们俩个三个多月来的努力，刘硕全部看在眼里，他也打心眼里佩服晓琬了。

李胜利进到酒店的时候，屈阳和晓琬正在低头核实当天的账务，并没有发现李胜利已经悄悄来到他们的身边。晓琬因为长时间低头，后背僵硬，她捅了捅屈阳，给我按摩按摩肩膀。屈阳马上放下手里的计算器，专心按摩起来。两个人正轻轻说着情话的时候，猛一抬头，正看到李胜利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他们，吓得两个人赶紧从柜台里面跑出来。李胜利从昆明旅游回来后，整个人却瘦了一圈，气色也有点憔悴。屈阳赶紧拉住妈妈的手，李胜利用胳膊一划，拽住晓琬的胳膊，你出来到我办公室我有话说。晓琬被突如其来的场面有点吓到，镇静了一下，跟着李胜利上了三楼。屈阳想和晓琬一起去，被李胜利制止了。

李胜利的办公室足足有五十平米，浅灰色格调，房间中央宽大夸张的高靠背椅子透着威严和霸气。桌上摆放着李胜利和屈阳的合影，晓琬偷偷看了一眼，那时的屈阳还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大概是李胜利刚刚离婚不久母子两个照的合影。李胜利用纸巾擦了擦镜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晓琬往前走了走，将手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角。李胜利用眼睛盯着晓琬问道，将来如果有可能你和屈阳结婚的话，你们两个谁管钱？晓琬回答，用我的名字存钱但必须由屈阳决定做什么投资，屈阳是户主，考虑大事，我是女人，考虑小事。李胜利笑了笑，你这孩子到挺实诚。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晓琬再一次被惊到，不放心地偷看了一眼李胜利，看到李胜利面无表情，晓琬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李胜利喊了一声回来，晓琬转回头去，突然看到李胜利眼里含满了泪水，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和一串钥匙。晓琬快步跑到跟前，撕了一张纸巾递到李胜利手里，定睛一看，原来那张纸是一张医院的病理报告单，上面赫然写着：乳腺癌晚期。晓琬颤抖着手将报告单拿在手里，这张报告单是李胜利三个月前的，原来李胜利早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她坐在高高的椅子里，像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李胜利将手搭在晓琬的手上，我实在不甘心屈阳娶你，但是，我又很放心屈阳娶你。你俩好好的。你比我幸运，我用尽一生，终是平凡的一生，虽然不是碌碌无为，但却不幸福。我的一生是不断折腾的一生，因为我知道不折腾不行，不折腾的人是死人。你们两个好好折腾吧，圣帝的未来属于你们。

大雪纷飞的时候，圣帝大酒店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窗外银装素裹，几只小麻雀在雪地上跳跃着、觅着食儿。李胜利斜靠在收银台前，笑眯眯地看着晓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这时，电话响起，是在医院工作的李虹打来的电话，李虹激动地告诉李胜利复查结果出来了，她的癌细胞全部消失了，李胜利完全康复了。她静静地听完电话，没有悲伤，没有喜悦，也许本来就是一场误诊呢。未来不足惧，过往不须泣。余生好长，还需要好好折腾折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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