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一
大年初一那天,起来的极晚,因为除夕熬了夜。除夕熬夜老家俗称“熬百岁“,据说熬夜越晚,寿命就能够越长。
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一般睡觉很早,所以那真叫熬,电视看着看着就要睡着了,拍拍脸硬撑着,到十二点都很难。现在不一样了,没有费什么神,已经过了一点,然后两点,不久大家就都睡了。
在老家的话,大年初一早上是不能睡懒觉的,大人们不允许。我那时候到早上起床的时候非常的困难,又觉得像是受了骗。大人们一边告诉我们可以熬夜,一边又说第二天早上不能赖床。在熬夜的时候我很负责任,但是熬夜的时候我有多负责,起床的时候就有多挣扎,并且还不能耍赖。在前一天晚上大人们已经交代过几遍:大年初一要是睡懒觉了,哭了,闹了这家里一年都不会吉利。背负着这样的道德重担,我眯着眼穿衣起床,去跟爷爷奶奶拜年,吃饺子,然后坐在火堆旁边打盹。
那是我回忆里的大年初一,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即使回去也没有什么烤火的火堆了,可是依旧不能起床太晚。今年能这样放纵,完全是因为没有回老家过年,熬夜,也是因为堂兄妹加上几个婶婶在微信上发红包,抢红包。
二
这是新年伊始,却免不了让人要去想过去的一年,那匆匆的,拉都拉不住的2018,尽管它时不时让我充满了焦虑。
但是想着想着,就想得跟远了,去年的去年,前年的去年,前年的去年的去年......
相似是多的,改变是少的。非要说改变的话真是是有的:脸不嫩了,发际线后移了,半大小子见面已经直接叫阿姨了。
不过有大概那么十年的时间,日子的主干是不变的,偶尔兴起也会伸出去一些旁支娇叶,一开始生气勃勃,但是不久就会因为营养不良偃旗息鼓,不管阳光怎样使劲地洒下金光,却总是落一地稀疏的荒凉。
鲁迅在《故乡》里写到,“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到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上学的时候老师肯定是要求我们背了这一段的,还解释了它的含义,含义也是背下来的。只是突然有一天,那些被强迫背下来的东西,像是一个密码,打开了生活中的某些真实,残酷的,冷冰冰的真实。
三
听说痛苦属于那些知晓一点生命的秘密的人,在似是而非之间,想又想的不真切,做又不能做的最彻底,被无形的欲望拉扯着,像是头脸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的四不像,哪里都像一点,结果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改变是艰难的,像是小儿学步,一个趔趄,又一个踉跄,有时跌倒,有时也会因为害怕退回去。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让人觉得惶恐,一切都无从把握。
但是很少有孩子因为害怕摔跤而学不会走路,即使是怕,他们也会慢慢摸索着攀着手边的高物磕磕绊绊最终站起来。
大人很多时候是不如孩子的,他们太聪明,知道的太多了。
林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做一步路,恐被人耻笑了去”。那是孩子似的敏感,是父母家族时代给与的道德感。人的本性本是不愿意受束缚的,自己愿意被条条框框界定住,不过是想摆脱危险,麻烦,纠缠,获得那种所谓的安全感。
这个时代有些不同,或者说每个时代都不能一概而论,我们甘愿被规矩捆绑,也暂且只能得到一时的安宁。只有像孩子似的不断尝试,不断摸索,才能最终站的起来,并最终跑得飞快。孩子的脑子里本能占了多数,教诲因为还没有被不懂反而没有成为限制,这是孩童时刻不被打扰尽情成长的宝贵的不多的时间。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在慢慢升温的大锅里,我们享受着带着面具的安逸,编制着建立在虚幻之上的美梦,蹉跎着永不回头的时间。不能不说一丝惶恐都没有,就像是黎明之前突然的黑暗让人心悸,但是光明一旦来临,那些沉重就一消而散,不能察觉了。
四
这个世界是未知的,就如我们对自己的了解一样,不去探索,不去发现,我们的眼光就只能关注眼前的琐碎和无奈。
向外看不是为了显得伟大,而是生而为人,生命只有一次,这一次看不到就永远没有再尝试的机会了。
充实是人们活得满足的前提,充实是因为经历,因为见到,所以懂得珍惜。画地为牢,我们看到的只能是“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不过也许,也有人觉得已经足够了,你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关于生命的意义,确实是没有什么标准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