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三春-惜春篇
薄命司判词:堪破三春景不长, 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 独卧青灯古佛旁。
惜春,生母不详,生父为醉心修仙长居道观的贾敬,兄长为热衷扒灰戏小姨的贾珍。贾家败破后,惜春出家为尼。
红楼梦的贵族女性中,惜春是存在感较弱的一位。对于父亲贾敬来说,她不过是一次生理冲动后的副产品;对于兄长贾珍来说,她只是寄养在亲戚贾母王夫人面前的“留守儿童”。世俗的家庭关系对惜春是陌生的,她的身份好像只是贾府的一位小姐,一个主子。家人间的相处模式,一个少女该有的任性撒娇,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体现。
贾家的女性,上至小姐奶奶,下至丫头媳妇儿,即使地位悬殊性格迥异,在一点上是相同的:大家对贾府都有非常深的归属感。所以探春凤姐想挽狂澜于既倒,宝钗黛玉忧虑家族远景,即使懦弱如迎春也会在婚后回娘家时哭诉。贾府之于她们是家,是感受爱和付出爱的地方。可是在惜春眼中,贾府更多只是一个庇护所;朝夕相处的人,也是聚无可喜散无可悲。相比亲情,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清白和体面。对他人的冷漠造就了惜春式的冷酷无情:大观园抄家时,她立逼自己并无大错的贴身丫头离开,表示或卖或杀都无所谓,仅仅因为觉得她丢了自己的脸;面对嫂子,说出咱们彼此不相干,你们不要带累我的话。为亲者讳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在她心里,这些都算不上亲人。真心疼爱她关心她的人,实际一个也没有。她的父兄不必说了,就是抚养她的贾母王夫人,严格说来也只是亲戚,大家客客气气。没人关注她的感受脾气,她也就仿佛没有个性脾气地长大,不多事不张扬,是一个无人疼爱的孩子的令人心酸的懂事。没人爱她,她也就没学会爱人。对惜春而言,自己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从小儿一起长大的丫头出事了,那就撵走;自己家藏污纳垢,那就少去。没有牵挂,不讲情谊,理智到可怕。
她的理想不过是想在乱世中保存自己的清白,现实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个耳光。世界本来就是污浊的,之所以她没见到,不过是贾府帮她挡住了那些伤害。这个她嫌弃的家,是她守住自己梦想的最后防线。贾府破败后,这个口口声声只想划清界线保存自己的贵族小姐,不可避免地跌入肮脏丑陋的现实世界。就算出家,也要依附权势才能生存。看看妙玉的下场,惜春又会好到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