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lala的读书笔记

《看见》- 读书笔记 Chap 19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5)

2018-02-13  本文已影响0人  Echolala


胜似的亲情

我做宋的那期节目,多多少少是投射自己的青春期。只有到了新闻调查这几年,我们组几个人一年到头各地出差,呆一起时间比家人还长,简直是从头再长大一遍

老范和我都贪睡,不吃早饭。但她每天早起十几分钟,不开灯,先洗完脸,就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

洗漱完一开门,一袋儿蛋糕牛奶挂在门把手上,还烫着,是李记挂在那儿的。这大个子从来不多话,但眼里心里都有。

我的腰坐的时间长了有点问题。去农村坐长途车,他给我在车后座上塞个宾馆的白枕头。

在地震灾区没地方洗澡,拿一小盆水,我蹲在泥地里,小臂拿只塑料杯子一杯一杯舀着温热的水冲头。

早春到南方出差,细雨里,几个老人蹲在路边卖簇新的白玉兰。小红5毛钱买一小束,用铅丝捆着,插在小宾馆漱口的玻璃杯里,让我放在枕边。晚上一辗转,肺腑里都是清香。

有一年我过生日,老范拿着DV到处拍别人给我的祝语,还跑到我家去,妈妈特意烫了卷,戴金丝眼镜,捧着绿格稿纸一字一句念。我踹她一脚,长这么大了,没这么肉麻过。也从来没在私人生活里成为主角。老郝手里拿一叠纸巾,在旁边摆好姿势,挤眉弄眼。

她们对我,像丝绸柔软地包着小拳头。躺在意想不到的温柔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了。

我看别人组片子的时候,开始做些笔记,会上发言也多了话。白岩松听完了我的节目对我莞尔,“感觉你最近有点变化。”

“哎,这么大年纪了才有。”

我在我的日记里写,一个人得被自己的弱点绑架多少次啊。悲催的是,这些弱点怎么也改不掉。但这些年来,身边的人待我,就像陈升歌里唱的,“因为你对我的温柔,所以我懂得对别人好。”是能以,别人可能是对的为前提,来思考一些问题。

年底开会的时候,我向大家抱歉,“不好意思啊,平常太暴躁了。”

大家笑,“好,好,原谅你。”

我又不干了,“呦,我就这么一说,你们真敢接受啊。谁敢说我暴躁我看看!”他们哄笑。

后来送我一副对联:柴小静,勇于自省,永远任性。

陈虻说,“宽容的基础是理解。”

我慢慢体会到,理解的基础是感受。人能感受别人的时候,心就变软了。软不是脆弱,是韧性

我有一个阶段,勒令自己不能在节目中带着感受,认为客观的前提是不动声色。真相会流失在涕泪交加中。但这之后,我觉得这世间有另一个可能,客观是对事件中的任何一方都投入其中,有所感受。相互冲突的感受自会相互克制,达到平衡,呈现出客观的结果,露出世界的本来面目。

2007年,新闻调查式微,大家散了。老范去了国外,一年多都没有联系。我想以她的个性,肯定早就打入异国社交界,别拖她后腿儿,让她玩吧。我生日那天,她留言,“没找你,是怕打扰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两人还是这样,能把一步之遥走成万水千山。还好知道出发点,也知道目的地。

我和老郝相依为命,日日厮混。在两人宽的小街上擦肩而过,到了对方楼下等不着人,找个公用电话打手机也没人接。四顾茫然往回走,一步一蹭,走到人烟稠密的麻辣烫摊边。一抬头遇上,不知道为什么,傻乎乎的欢天喜地。

老郝说,“这路如果不拐弯,不后退,走不了多久。这么走是条死路。”但她过了一会儿,说,“不这么走也是死路一条。”

这一年,我的博客也停了,外界悄然无声,人的自大之意稍减。主持人这种职业,多多少少让人沾染虚骄之气,拿了话筒就觉得有了话语权。得到了回应,就把外界的投射当成真正的自我。脑子里只有一点报纸、杂志里看来的东西,腹中空空,徒有脾气,急于褒贬。回头看,不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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