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她说她从未做过自己
我很想告诉她 你还有我
猫
1
我是一只猫 有九条命
遇见她时我已经剩下八条命 那天 下了很大的雨 我在外面找寻事物 灰溜溜的就跑到了马路上 当场就被路过的车辆碾压 丢了一条命
而全世界那么多人 我只看见一个穿着花布连衣裙 撑着小黄伞的小女孩 蹲在我尸体面前哭泣 她把伞给我遮挡大雨 她放下伞的时候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容貌 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我听见她的母亲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甘画甘画甘画”
我看着她的背影 我闭上了眼睛 我丢失了一条命
再见到她的时候 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未施粉黛 扎着马尾 露出她干净的额头 她伸手抱住我的时候 她的小手都在颤抖 我趴在她的怀里 凑近她的心脏 她心跳的很厉害
我看着我笑 小小的虎牙 就连她眼角下的泪痣都似乎闪闪发光
那是她十八岁的模样
那是我第二次生命 被她的母亲当成成人礼的礼物亲手送到她的怀里
我很庆幸自己还能再一次见到她 而她很开心
2
我是一只猫在第二次生命 我只陪伴她三年 陪伴她在高中遇见第一次心动的男孩
我记得她总是喜欢抱着我去家楼下的公园看男孩打球 她看的很认真 有时我吃醋的咬动她的手指 她都不为所动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孩
那个喜欢仰着头喝水 把T桖打湿的 笑起来有点憨憨的男孩
她总是会在包里放上一瓶水 在男孩打完球后递给他 男孩总是看着我笑 好奇的用手摸我的头 我会一口咬住他的手不放
这样反复好多次 她和男孩都会咯咯的笑
我是病死的 吃坏了东西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吃任何东西
我死的那一天 她抱着我入怀 我贴着她的胸口 听她沉稳的心跳声
她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说梦话
这一次她叫了男孩的名字 我抬头靠近她的脸颊 亲吻了下去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吻她 她却不知
第三次我是一只流浪猫 她的家我早已不记得地址 在一个荒废的垃圾场
每天和一群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垃圾野猫打架 抢食物
我是一只似乎别的野猫不一样的猫 人们都说猫有九条命 可是这样的几率少之又少
我是幸运的 书上说 猫死前得到了一次最纯净的眼泪 来自陌生人的眼泪 那这只猫就会有九条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 但我知道 往后的生命里 我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遇见她之前 我以为我的一生不过如此 遇见她之后 每一步我都走的小心翼翼 生怕有天忽然死去 而我却还没有告诉她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 所以我根本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3
我第三次到死都没有看到她 我活了两年
重生第四次我依旧没有遇见她
但我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我最早是降生在垃圾堆附近的 垃圾堆对面是一个暗黑的酒吧
里面的音乐吵的要死 但有很多食物 我躲起来吃东西的时候 就看到那个女人 叼着烟 靠在墙边
她看着我 然后笑 她很美 穿着黑色短裙 花着大浓妆 总是喜欢嘴里叼着烟 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很多男人都把视线落在她胸口上 但她丝毫不介意 她很喜欢跳舞 总是喜欢一个人在这样脏兮兮的垃圾堆跳舞
光着脚 脱掉上衣 昏暗的路灯打在她身上 她仿佛就是一个天使一样美丽
她最终还是抱我回家 她的家很小 几乎一个星期有三次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 我就缩在床底下 听着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和甘画不同 如果说甘画是一朵白玫瑰 那她一定是带很多刺的红玫瑰
有一天我看见她带回了一个面部干净的男孩 我记得那个男孩的笑容
他是甘画年少时最喜欢的男孩
我愤怒的咬着他的手指 他恶狠狠的看着我 一手把我打倒在地
我听着那个男孩对着这个女人说各种情话 他们上床的姿势我看了无数次
我没有在缩在床底 我就看着他们
我听见男孩叫她的名字
“阿水 我最爱的人是你”
4
我第四次活了很久 我活了多久 阿水就和他爱了多久 他们固定在周五见面 夜里会做三次爱
我一笔一笔记着 我很想去看看甘画 但我最后都没有去 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到她身边
我记得曾经听人类说过
“当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你就试着让自己离开他 如果你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 你对他的思念是越来越多 还是越来越少 取决于你对她的爱”
我杀了阿水 在她睡着的时候 我用牙齿咬断了她的喉咙 她双手握紧我的身体 睁大眼睛看着我
警察来了的时候 我已经离开了 我又躲在那个满是垃圾的垃圾堆里
看着酒吧进进出出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
却再也没有一个是会靠近又臭又乱的垃圾堆 也不会再有人会光着脚 在昏暗灯光下跳舞
阿水给我取名周知言
我知道那是甘画喜欢男孩子的名字
阿水是爱周知言的 可是甘画也爱周知言
这个世界人是自私的 我不能接受 我爱的人要一边在欺骗中度过 一边又享受着她本该有的爱情
所以 三人行中必定有一个人要舍弃
可是 阿水死后 我却很难过
5
第五次的时候 我遇见过一次甘画 她挺着大肚子 走路很慢 她身边是周知言 她们看起来很幸福 她很开心
我听说孕妇不能挨着动物 我急忙躲起来 在很远处看着她
我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似乎瘦了很多
我不曾想过人类的变化这么大
似乎生老病死不只是我们动物 但她们一直都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一样
出生 工作 恋爱 生子 养育 年老 死亡
她是真的快乐吗
从那以后我都没有再见过她 也再也没有听见她的笑声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6
我是一只猫 有九条命
我爱过她九次 最后一次 她死在我身边
那年她儿孙满堂 爱人在旁
她死前悄悄的和我说
“我一直被别人叫周太太 谁谁的母亲 却再也没有以自己的名字活着 我累了”
我就趴在她的胸口 听她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慢下来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她未施粉黛 扎着马尾 她抱着我的时候笑的咯咯叫 那是她十八岁的模样
她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 她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够爱她 所以她累了
我很想告诉她 你还有我
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
人类都说人有下辈子 真可怜 我是一只猫 我们之间总是差了什么
我给不了她什么 唯一给过的
是我死前那晚吻过她温暖的脸颊 可她嘴里却嘟囔着周知言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