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阡陌交通的爱情
一、阡陌交通里的“天下”
kelly高中语文课上要求读的薄薄的册子,89页,“都看不懂在说啥”,她说。我很理解,对于从小在广州读书的她,农村的概念并不具体。我小时在城镇长大,虽无乡间田埂认不全五谷,也听多了故事,潮汕算是典型的乡土社会。渐年长渐觉得和父母一些观念格格不入,回家过年时更像台“过年机器人”一般,一度在想是否我们这一代人际遇不同。
这本书完整地回答了我的这些困惑,“代沟”具体是如何代法。通过敏锐的眼睛,看到乡土社会里,人们在守着一亩三分田的生活上所发展的人际关系、婚姻、家族、权力、制度的现象,分析入木三分。回望整个社会的发展转型带来的影响,从乡土到现代的鸿沟巨大。中国千年封建主义了,从建国到今不过短短百年;而我们的思想观念、制度、生态,远远赶不及。毕竟一个人一生中可以很快适应三种体制,但他没法一下子换三种思维方式。
潮汕算是典型的乡土社会,更确切地说,“我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是典型的乡土社会,它现在也在发展和变化。”熟人社会有很多人情味,邻居家大门敞开随时走动;课间生病了老师直接开摩托车送我回家,都不用问地址;毕业十几年后去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家做客,她还记得我爸妈弟弟妹妹,提起我的小姨小舅家。这是很多人怀念着的温暖。也有让我难以适应的“礼俗”,一些理所当然的道理其实经不住问站不住脚。官老爷的做派,去办证发现早上9点还没上班、11点已经下班了(情况有改善了现在),认为医生收礼了会更认真,给老师送礼换座位也是应该的;被要求为身边人“开特权”,被道德绑架;排外,“外省仔”带点儿贬义的意味。
一个最近发生的例子:租客打电话来跟我爸说,“管区的人说要修下水道,每户收2000”,我爸“哦,别人交你就先跟着交”。我在旁边“等等!问一下是谁上门的,哪个部门什么文件,2000这个数有经过工程预算吗?修哪一段的下水道,怎么坏的,让大家筹钱合理吗,相关单位出钱吗?”(我爸的信任建立礼治秩序在熟人的诚信里,我的信任建立在法制社会第三方的文件证据里。)结果是从2000变成1000变成800,目前好像不了了之。我当时的反应就是第一反应,后来看了书 才觉得这事儿有道理可分析。
看到对养育孩子的论述,“大英百科全书奖”真的很百科。后记里探讨了社会学何去何从的问题,说“社区研究”可以分给人类学,其实我是从项飙和许知远“十三邀”的节目里追到这本书的,下一本应该是《跨越边界的社区》了。写到“计划经济”,算是作者的时代局限吧,但无法掩盖费孝通犀利的观察,70年前的他洞察秋毫。
二、走出乡土的爱情观
我试着一章一章地跟我妈探讨这些问题,比如催婚生娃,从懵懵懂懂的青春期开始,我喜欢谁、谁喜欢我这种八卦她就听得很多,应该也能理解我的三观没太偏,只是更多元。催婚话题,是对“适婚年龄”有分歧。始终觉得,有些问题并不是靠“宽容”就可以解决,看到差异,看到变化和发展,有了解才能互相理解。
我讲了各种身边真实的故事,那些很幸福的人不同的婚姻状态,比如现在大部分晚婚的,个别不婚的丁克的,有被催婚又遗憾的,这世界上还有不同的存在。我也不是啥不婚主义者,我是看太多家庭样本(特别在幼儿园工作的特殊属性,有机会跟不同地域、宗教信仰、经济实力、教育水平的家庭打交道,比如顺德大部分的土豪中产、广州的高知家庭),很清楚自己对婚姻的期待在哪里。比如传统中早恋、未婚先孕、xx情结,我相对包容;身高、籍贯、房子车子,没执念。给点自信我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最后底线是,我保持即使我孤独终老也能让自己幸福到老的能力,描绘一下那个场景其实并不至于特别惨淡的,所以有啥好平添自己烦恼。
摘录“男女有别”这一章关于两种文化模式的描述:Oswald Spengler在“西方陆沉沦”里曾说西洋曾有两种文化模式,一种他称作亚普罗式的Apollonian,一种他称作浮士德式的Faustian。亚普罗式的的文化认定宇宙的安排有一个完善的秩序,这个秩序超于人力的创造,人不过是去接受它,安于其位,维持它;但是人连维持它的力量都没有,天堂遗失了,黄金时代过去了。这是西方古典的精神。现代的文化是浮士德式的。他们把冲突看成存在的基础,生命是阻碍的克服;没有了阻碍,生命也就失去的意义。他们把前途看成无尽的创造过程,不断的变。这两种文化观很可以用来了解乡土社会和现代社会在感情定向上的差别。乡土社会是亚普罗式的,而现代社会是浮士德式的。这两种精神的差别也表现在两种社会最基本的社会生活里。
把浮士德式的两性恋爱看成是进入生育关系的手段是不对的。恋爱是一项探险,是对未知的摸索。这和友谊不同,友谊是可以停止在某种程度上的了解,恋爱却是不停止的,是追求。这种企图并不以实用为目的,是生活经验的创造,也可以说是生命意义的创造,但不是经济的生产,不是个事业。恋爱的持续倚于推陈出新,不断地克服障碍,也是不断的发现阻碍,要得到的是这一个过程,而不是这过程的结果。
三、当下的使命
幸福是很主观的事情,当事人求仁得仁他觉得幸福就是幸福。不接受“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还是倾向于平权主义,爱情是彼此心动、无话不谈、笃信认定、从一而终。我期待它是一场长久的旅程,囿于柴米油盐,也一起走山看水,直到变成华发苍苍的老人家时,还可以牵手散步。接受自己是凡身俗人也会爱对方的真实。
最后以项飙的鸡汤结束:“现在一个普通的、接受过大学教育的年轻人经常碰到的问题就是把外在结构和制度造成的不确定性过度地内在化,比如贫富差距的加大、各种不稳定性的增强,最后都变成心理压力……所以,要通过实证的社会分析方法看到不稳定性是一种客观存在,它的存在是由于结构、制度原因,因此你要接受,你只能做你能做到的事,坚守你自己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