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变化
文|时光流淌
我们村子就像一个圆锅盖,我家在盖子边边,门口是一条沟渠,往外是一坝农田,农田中间卧着一条河,河岸是一片蜿蜒的青草地,左边杨柳依依,右边槐花扑鼻。
河只有十多米宽,没有发洪水的时候,水深在一米到两米之间。这条河从乌江分流出来,顺着河床浩浩荡荡一路向前,滋养了一路的花草树木,人们纷纷被她吸引过来,在她附近建村庄、开垦农田、饲养牲畜……很难想象,这条十几米宽的小河,带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生命线,已穿越了千百年。
其实我也不确定,流淌在我家门前的这条河,还是不是几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那条河,因为每一代人口中的河似乎都不太一样。
我听奶奶辈说,以前这条河的水更深,也更宽,它脾气暴躁,高深莫测。夏季雨水充沛,河水常常会没过桥面,走在桥边,你还能看到鱼群逆流嬉水,肆意狂欢。这样的河流,我是不认识的。
听妈妈辈说,大概是这条河要滋养的花草树木、人畜鸟兽太多了,水位开始下降,河岸边出现了一段一段黄沙摊。哪些反应迟钝,因为贪玩没来得及梭进河里的蚌壳、蛤蜊在水位下降后,有的埋在黄沙里,有的直接裸露在阳光外,随处可见。这样拥有很多蚌壳,养了很多蛤蜊的河,我也是没有见过的。
我认识的河像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子。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河底是柔软的细沙和被磨平的碎石,我在无数过夏天走进过这条河里,一双小脚与河床亲密接触,感受她温柔的触碰。
我也喜欢光着脚走河滩上,翻开黄沙寻找蛤蜊和蚌壳的身影。印象中我从来没有成功寻到过一片完整的大蚌壳,被我找到的不是一丁点碎片,就是缺个角,破个洞的残体,那时候我没有见过更宽广的河,更不肖说大海,我无比遗憾地认为,也许我再也不可能拥有一片完整的蚌壳。
蛤蜊生命力可能更旺盛一些,让我有机会在河边见过它的活体。起初捡到蛤蜊,我以为它只是一块特别的石头,把它拿到河里清洗时,它的两扇壳竟然张开了口,我还看到里面有一团蠕动的肉,这玩意儿竟然是有生命的,是活的。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那天,我对着这个活体蛤蜊,研究了一下午,反复把它放进水里,看到张开“嘴巴”呼吸,又把它拿到沙滩上,看到他把自己躲进坚硬的壳里,和块普通的鹅卵石一样,毫无生气。我很想知道,它的嘴巴、鼻子、眼睛在哪里?它是如何吃喝拉撒的?它有没有思想?在我如此惊讶的研究它时,它是不是也在惊讶的打量着我,嘲笑我的无知?
那一天深度研究后,我把蛤蜊的事情放下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出什么结论。
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与河里的鱼虾嬉戏逗趣。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河虾也是一道美食,只觉得他们是一群可爱的小东西。河虾最喜欢在石缝边玩耍,我会趁它们不注意悄悄靠近,他们头对着头聚在一起,像是在开一个严肃的会议,我瞄准他们头聚集的方向,握紧拳头伸进水里,看着它们惊恐的四处逃散,没有一丁点平时的悠闲模样,心理就觉得倍儿爽,在这群小东西面前,同样弱小的我优势特别明显。
长大后,与河有了些距离,就像子女和父母之间因为长大而少有了亲密。除了浣洗衣物,已经不好意思拖鞋走进河里,更别说像小时候一样跳进去游泳了。
大一那年春节,家里亲戚提议,到河边走走,拍几张照片留念。
我欣然同意,走到河边时,发现河水几近枯竭,地势高的河床裸露在外面,曾经潺潺流动的小河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我惊讶的问,这条河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妈说,煤矿建好后,这条河就这样了,现在还好一些,虽然水小,但水是清亮的,煤矿排水的时候河水是大,但流淌的都是乌黑的墨水。
我有问:“那还有鱼虾吗?还能在这里洗衣服吗?”
我妈无所谓的说,现在谁还抓鱼虾呀,想吃鱼虾去鱼塘就能买到。洗衣服更不用愁了,家家户户都安装了水龙头,拧开就能用水,谁还要来河里洗衣服呢?
看到河岸上堆放的白色垃圾,我明白了,这条河又变了。
我再无拍照的兴致,只是在想,如果我以后我成了家,有了孩子,带孩子回老家,对着这条河给他分享我的童年生活,他会相信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