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壹

对于一个在北方住惯的人，像我，总喜欢在四季交替中寻找万物变换的影子。北方的四季是分明的，自从移居到南方后，这种季节的交替感变得愈加淡薄，而对故乡四季的记忆却愈加鲜明。

故乡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小城，我在这里度过了学生时代，要说最熟悉的景色那便是上下学的路，这条路虽普通，却途经一座很大的公园，公园边种有许多迎春花的灌木。印象里，春天总是随着第一朵迎春花的开放而到来，像是约定俗成的事，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又觉得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之所以说不可思议，是觉得“迎春”这名字起得极其精妙，恰到好处。每一年，这些小精灵都最先出现，像在宣布春天即将降临的信号。

大约三月的某天，光秃秃的藤条上突然绽放出几粒金黄，最开始只是零星几朵，逐渐连为一片，布满整个枝条。

迎春花开放后的几周，气温逐渐变暖，土蒙蒙的草地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绿，树杈上出现零星的嫩芽……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万物的生长似乎一触即发，就像站岗的哨兵吹响集合令，霎时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贰

故乡是丘陵地貌，城市中有许许多多的矮山，这里的人们似乎很喜爱爬山，在大多数山上修了石阶路，甚至大大小小的歇脚亭。

高中时，出于在家学习效率不高的缘由，每周末我都会去市图书馆。图书馆后身就是几座山，虽是众多山中几座平常的小山，但春天时这里就像一座花园，大自然的生机漫山遍野。我总是在本该学习的时候溜到山上，窗外风光无限好，学习的心早已被春风吹得烟消云散，不如痛快地踏青！

偶尔会看到几只山猫，在泥土里尽情打滚。

踏青不仅在于欣赏和感受，更在于寻找。春恰是要寻找的，她很神秘，总是出其不意地带给你惊喜；她很害羞，千呼万唤也迟迟不肯出现。待到你厌倦放弃时，却发现她早已悄然地将一个个生命带到世间。

季节确确实实改变着周边景物的模样，连风中都带着春天独有的气息，沐浴在清新明媚的空气中，暖阳和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当然还有花的香气，幸好没有花粉症，可以随意享受。

清明前后，许多树便开满了花，淡粉亦或洁白，年久些的树又粗又高，仿佛一把巨大的花伞。我常常在树下仰望这些花，一看就是很久；风一过，落英缤纷，花朵随着风的节奏摇摆，甚是浪漫。少女时代是爱幻想的，此刻总要想到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不知是谁转世化作眼前这棵美丽的树。

三月趁着疫情缓解，终于出了家门，竟看到小区门前的树开了花，于是拍照分享给北方的朋友，他却说第一次见到带绿叶且开着花的树。仔细回想，故乡这些树的确是先开花再长叶，而在南方，花则镶嵌在绿叶中。不管怎样，两者都令我着迷，爱花大概是女人的天性罢。

叁

高中时期踏青的习惯同样延续到大学，每年春天，我依旧喜欢捕捉万物变换的影子，享受自然带来的惊喜。

南方地区虽同故乡有着相似的春景，但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始终没想出答案，直到冬天时看到北方初雪的新闻，才茅塞顿开。

北方的冬，虽时而有雪，却仍掩盖不住满目萧然，草木全都凋谢，仅松树还残留着暗绿。而在湘粤（分别是我大学和家所在的省份），大多是常绿植物，即使冬天也能看到大片的绿。

总要经历这漫长枯寂的冬。“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每一年，我都怀着这样的期盼，等待着春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寒冬逐渐消逝，气候逐渐变暖，周围的一切都爆发生机时……正是万物沉寂许久后的勃发，才让北方的春，格外生动。

这恰是我无比眷念的部分，那里的春带给我的是一种真实感，一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共鸣。

下次回到故乡又是何时呢？或许再也不会重游那里的春，但无论如何，我庆幸自己感受过那样的春，那值得等待，又充满希望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