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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守在灯火阑珊处

2016-12-13  本文已影响174人  江昭和
灯火阑珊处。

入夜的城市灯火徜恍,是一个个痴心人的眼波流动。

闭上一双眼睛,城市亮起一盏灯。

总有一盏灯是为你而设。

所以,人间处处,并非寂寞。

所以,乱花迷离,朦胧失措。

立秋的前夜,去桥边的小酒馆,点一杯威士忌,秋凉,不加冰。

老板留着两瞥兴味盎然的胡须,一东一西,分道扬镳,又相濡以沫。

他的笑容,如他一双精明的生意人的眼睛,彼此相宜,拿捏得当,恰到好处。

走动时如随春风,人们愿意亲近。

想着他今日喷的是哪一款香水,换了哪种颜色的领结。

他是锦衣夜行的男子,对生活有吹毛求疵的嫌疑。

我喜欢打量他的双眼,渴望自一片喜乐祥和里捕捉哪怕一丝匆匆掠过的慌乱。

没有。

我开始怀疑,他是否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经过我身边,一阵青草香风细细,对我礼貌寒暄,显得情真意切。

我再一次迎面相逢他的硕大无朋的喉结,这是他另一点叫人措手不及,印象深刻的特点。

仿佛吞下一粒桃,忘了咀嚼吞咽,哽在喉咙,上下不得。

言语时,它会上上下下,高低起伏,令人担惊受怕。

想着他的话语之间,一定含着不为人知的苦。

没有人在白日里见过他,我也只在夜幕降临时才会踏足酒馆。

他的白昼是一个谜,正如他细心考究的锦衣夜行,像黄昏的暮色,带点颓废的美丽。

他会交待侍应生,只许我点两杯半威士忌,多一分不行。

即便借酒浇愁的人,也应该确保独自踏上归途无碍。

我感动于他的诚恳用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每一次走进他的酒馆,我的口袋里,只塞着够点一杯威士忌,打一次车的钱。

外加一根,白日里无论是谁赠送的烟。

我对物质生活的敏感与把控,不及他的精雕细琢,但并不代表,我比他更不快乐。

临窗的一角,坐着一个白皙消瘦的丽人。

窗外苍黄的灯光,酒馆内漂浮着的幻影似的灯光,投影在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显得过分凝重,制造一分与世隔绝的疏离,冷淡,凄迷,与虚无。

她头顶挽着一个髻,身上一点珠翠也无,只唇上施了淡淡的妆。

坐在那里,等一杯酒。

也许是烈性较低,口感较甜醇的雪利酒。

等待的空隙,她自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方巾帕,细细密密擦掉唇上的油彩。

点着一支烟,敷衍式地吸了一口,任它在指尖一寸寸溃烂,化为灰烬。

抬头看着天花板,灯光下,顺着她的眼神,隐约瞥见,那仿佛是天主教堂墙壁上,天顶上才会有的壁画。

提香的,亦或是波提切利。

众神氤氲,轻纱如烟如雾,神态栩栩,各自春秋,一派安然。

神神秘秘地,似人不是人,冷冷窥着尘世。

她静静凝视着神,我看着眼前风情万种,躲在红尘以外的这个女人。

侍应生端来她的酒。

她一口是一口的分量,丝毫不矫揉造作,又不显得过分夸张,有着海上名媛的风情。

中途回味的时间,她一刻不停地盯着天花板,也许是钟情于哪一个神,也许是妄想就此可以看破红尘,或者窥出一个永恒。

一杯酒残留零星。

她自手袋里取出一管口红,对着玻璃窗,细细地抹,细细地填。

这一刻的城市红尘,这一刻的这个女人,有世纪末的华丽。

然后,她静静地起身走开,留下该留下的东西,不带走一分一毫。

也许,带走了一场属于中世纪的,宗教的梦。

从火树银花到灯火阑珊,她的背影一寸一寸藏匿于都市的深海。

她的步伐依旧矜持,不急不躁,徐徐缓缓,似前途有人等待,心里安定,不必担惊,又似一人来去,长歌当哭,或者夜不归宿,都与他人无关,所以无忌。

一瞥里所看到的世界,教我想到千年万年。

也许,一生长久如斯,短暂如斯,不过蹉跎如此。

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不可说,无来由。

能守得的,从来只是此时此地,此时心,这须臾方寸。

正如红尘,只禁得起这一瞥。

一瞥里,有无数的金碧辉煌,曼妙不可言。

若深究,便是自作孽。

城市中的人,一个人是一个谜,一个谜里,千丝万缕,暗香浮动,藏着无数心事,如果抽出脉络,在夜色里,做点滴的灯油,一步一步,圆满而寂寥地,点亮一根根烛,照亮归程的路。

站在门前,往事已然烧光。

一个人送自己入梦。

合上双眼,告别尘世的一瞬,但愿我们都是没有回忆蹉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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