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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斌|杜甫出生地考(四)

2019-09-18  本文已影响0人  孟馨宁

作者介绍:王辉斌,男,1947年生,湖北天门人,湖北文理学院文学院教授。

原文出处:《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4期。

上面主要是依据杜审言宦历所做的一番考察,其结果所表明的是,只有洛阳才是杜甫的真正降生之地。为了使这一结论更为可靠,这里,再就杜甫集中的全部“故乡”诗进行讨论。

与唐代的其他诗人一样,杜甫在其诗歌中亦对他的“故乡”多所思念与涉笔,其中,又尤以飘泊西南时期最为典型。对于杜集中的“故乡”诗,我曾做过一个粗略统计,其数量在30首以上,内容则可分为三类,即:(一)仅言“故乡”或“故园”而不指明其具体所在地;(二)将长安视为故乡;(三)视洛阳为其故乡。在这三类“故乡”诗中,第一类数量最多,第三类次之,第二类最少。第一类如“不如早还乡”(《夏夜叹》),“故乡不可思”(《赤谷》),“魂招不来归故乡”(《同谷歌》其五),“故乡犹恐未同归”(《伤秋》),以及“思家步月清宵立”(《恨歌》)等。这些诗中的“故乡”、“故园”、“家”、“乡”,虽充分体现了身在异地的杜甫对故乡思念的情之深、之殷、之切,但因其均非确指,故我们无法从中获知这些“故乡”的具体所在地。即是说,这些诗或其中的“故乡”,是不能用来证实与考察杜甫的出生地的。有论者认为其中之“故乡”所指为巩县,或以之作为杜甫为“巩县人”的证据,实属不妥。

第二类诗主要有《赠别何邕》、《曲江三章》其三等。如前者有云:“五陵花满眼,传语故乡春。”上句中的“五陵”在长安,故知下句之“故乡”所指,亦应为长安。后诗则有云:“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往南山边。”此诗题既明言为“曲江”,而“曲江”又为唐代长安的一处胜景,是知“南山边”当在长安近郊。以知勘之《赠别何邕》中的“五陵”,似该诗中的“故乡”当是指长安的“南山边”,而此“南山边”,又当是杜甫“西归到咸阳”后的一处暂寓之地。换言之,据《曲江三章》其三,知《赠别何邕》中的“五陵”“故乡”,所指为杜甫在长安十年期间的寓家处,而非为其出生之地“故乡”。

第三类诗中的“故乡”,与上两类诗有着明显的不同,即其皆具体指明为洛阳。如脍炙人口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一诗,既说“青春作伴好还乡”,又说“便下襄阳向洛阳”,可见,杜甫所要“还”的“乡”为洛阳是十分清楚的。按唐时的洛阳县虽为洛州所辖,但“洛州河南府”的治所与“京县”洛阳的县治均在今河南洛阳市,故“便下襄阳向洛阳”的“洛阳”,虽有可能指的是东都洛阳,然此洛阳实已包含“京县”洛阳于其内。而《钱注杜诗》于“洛阳”下有“余田园在东京”的自注,又可对此佐证。旧说均认为这诗中的洛阳,所指为唐廷或长安的代称,由钱注中的这条自注看来,这种说法显然是错误的。又,《天边行》有云:“九度附书向洛阳,十年骨肉无消息”;《遣兴》其五亦云:“昔在洛阳时,亲友相追攀。送客东郊近,遨游宿南山。”这两首诗中的洛阳,均乃“故乡”之谓。而较以上诸诗更为具体与更为明白的,则是杜甫写于成都期间的《至后》一诗,其全文为:

冬至至后日初长,远在剑南思洛阳。青袍白马有何意,金谷铜驼非故乡。梅花欲开不自觉,棣萼一别永相望。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

诗中的“金谷”与“铜驼”,已十分清楚地告知我们,杜甫在剑南所思念的洛阳,是可肯定为其故乡的。而诗中的“非故乡”,并不是指洛阳不是杜甫的故乡,而是说:洛阳为其故乡,但现在洛阳的金谷园、铜驼等胜地的风景,因遭受了安史之乱而使其非昔日可比了。所以,仇兆鳌在《杜诗详注》卷十四笺此云:“金谷铜驼,洛阳遭乱矣。因梅花而念棣萼(兄弟——笔者注),总是触物伤怀。”所笺甚是。

洛阳为杜甫的故乡,在杜甫的这类“故乡”诗中既是如此的明白,而唐人又是将故乡作为其出生地以进行歌咏的,则洛阳为杜甫的出生地即绝无疑义。而此,又与本文上考杜闲与崔氏婚后生杜甫于洛阳的结论正相印合。由是又可知,杜集中第一类“故乡”诗中的“故乡”,所指乃为洛阳也就可以肯定。

杜甫既生于洛阳,而其在生母崔氏早逝后,又曾于洛阳仁风里其二姑母家生活多年,这就使得他对洛阳的一草一木较他人更为关注。而正是因为杜甫的出生地在洛阳,即其从降世之日起就生活在洛阳,才使得他能在“往昔十四五”的少年时代,经常出游东都这一在人文荟萃方面可与长安比美的“翰墨场”,并有机会与时在洛阳闲居的郑州太守崔尚、豫州太守魏启心等人结识,受到他们在文学创作方面的指点与教诲。而洛阳的历史,洛阳的文化,洛阳的士风,更是导致杜甫成为一代文学宗师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总而言之,弄清楚了杜甫的出生地为洛阳而非巩县后?,对于杜甫思想的变化与发展,对于杜甫的文学创作与审美观念的形成等各个方面的研究,都将会因此而获得新的认识与突破。

注释:

[1]《四部丛刊》本《陈子昂集》卷七。

[2]罗振玉《雪堂金石丛书》本《芒洛冢墓遗文》续补。

[3]载《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2期。

[4]参见拙作《唐代科举制度概说》一文,载《湖北电大学刊》1989年3期。

[5]《旧唐书》卷七十八《张行成传》附《张易之、张昌宗传》。

[6]《全唐诗》卷七十五。

[7]《全唐文》卷二三五。

[8]《全唐文》卷二四一。

[9]见《唐会要》卷六十四。

[10]《全唐文》卷二六八。

[11]《全唐文》卷十七。

[12]《全唐文》卷一七五。

[13]关于杜甫的生年即开元三年说,具体参见拙作《杜甫〈风疾舟中〉新诗说——兼再论其之卒年》一文,载《宁夏教育学院学报》1992年3期。

[14]此处的“闲居”说,具体参见陈贻焮《杜甫评传》(上册)第一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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