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1.

天要黑了。我还与小伙伴们在街上玩。

那时觉得村子的路是宽的，夜色里，轻飘飘的。

人影也轻，视线内是晃动着的轮廓。我们靠着声音来辨别对方。偶尔的，会有拉着车的，或是骑着车子的从旁边经过。本村的，或是外地赶不上回家的。

我们玩着重复的游戏，不厌其烦。

远处若有星星点点，可能是几个大人在抽烟。一边抽烟一边说话，说什么，我们听不到。

其实也不在意去听。

我们只听着我们自己说的。

村子的房屋矮，声音传出好远。

阴天。月亮也没有。不是过年，连灯笼蜡烛也没有。

村内还没有通电，煤油灯的光亮很弱，透过窗子就没了力气，只有在我想着回家拿些东西，或是喝一点凉水时，看到灯在屋内点着。昏黄的，只有那么一小片。妈妈在灯下织布，她的影子轻飘飘的。

我胆子小，出了门，院内就黑了，我急着跑出去，去找我的小伙伴。他们说，我们玩捉迷藏。

几个人藏，一个人去找。随便找一个暗影就能躲起来，一个小伙伴说他找到一个绝佳的地点，可以带我去。我就跟着他，绕了一弯，到了新盖的一个厕所里面。里面很黑，我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好半天没有人来找。看来是真找不到了。

我说我出去看看。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有些害怕。然后听到小伙伴在喊，天晚了，不玩了，回家了。

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

我就往家跑。忘了通知厕所里面的人。

后来的后来，我想他是在里面等了多久？还好，我们是孩子，从不把这些记做仇恨。

2.上学后，盖了新房子，新宅子在村子的最西边。门前已没了住户，是林子与河流。

晚自习放学了。人群模糊成一团从学校走出。熙攘着各自寻找各自同行的伙伴。有人玩笑，有人讨论看什么电视，也有谁故意恶作剧，把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挤到了一个坑里。

我已习惯了的这样的行程，由一群人，慢慢的递减。他们都到家了，我还要一直走。

到了村西口，基本上就剩我一个人。

我沿着坡走下去，过了桥，一边是水一边是人家。

灯好像都熄了。人也可能睡了，或者，是挤到某一家在看电视。

前面两条路，小路是要穿过一片林子，我晚上不敢走。沿着大路走，要经过一家又一家在黑夜中寂静的房子。

然后有人喊我。但喊的不是我的名字。我站住了。看着前面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了，原来是某一个邻居。他也认错人了。

路两边也有树的，很高，又茂盛。路都被遮住了。我自房屋中间穿过，夜色中，能清晰的听到我脚步的声响。

我走的很快。

前面是尽头了。再走，就是水坑与林子。于是我向右转。过了隔壁永生的家，就到了我家门口。

大门从里面插着，我摸到了，然后抽开。极快的闪进去，反手把门又插上。

旁边猪圈内的猪哼了两声，又睡去了。

东屋亮着灯，我开了门，里面的灯光迎了上来。

不是周末的日子，我要早些睡觉，不知道今天妈妈怎么开恩允许我去看会儿电视。我飞快的跑出院子，再没有半点恐惧之感，跑到后院的邻居家。

热气腾腾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正是《天龙八部》

。那是我听了好多遍，幻想过好多遍，第一次才能看到的《天龙八部》。

正是那一集：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

文/摄影    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