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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易觉
图片发自优美图我和任雪一的故事要从我20岁那年讲起。
20岁时候大学毕业,对于我这个踩着80后的尾巴的男青年来说算是在年龄上的一个优势。本来终于以为逃脱了上学的宿命值得庆祝的时候,一个噩耗却像晴天霹雳一样传来,我的母亲作为我唯一的亲人因出了车祸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肇事者被当场抓住了,对自己的罪行直供不讳。但是我的妈妈却像一张被揉碎的报纸一样躺在那里。追悼会上,堂哥安慰我说,你越长越大后就会发现自己只会失去的越来越多,那些小时候期盼的大孩子们的特权已经没有丝毫意义。没错,我正在失去,可能未来会失去的越来越多,但我希望以后我可以选择自己失去的东西而不是被迫。因为那样的我会狼狈不堪。
记得我小的时候会经常背着家人们去网吧,玩完了以后悻悻地遛进家门直到自己的房间防止被发现。后来每次出去上网玩游戏时总要跟爸爸打声招呼,因为我俩生来不合,他经常打我,我也毫不避讳地去气他。初中在班里是一霸,经常欺负那些老实柔弱的孩子,还让他们心悦诚服奉我为老大。老师知道后,把我叫到办公室我没有去,并且还在他的课上不守规矩。
有一次我把前位的女生的作业本抢走了,讲到作业题时老师难免去责怪她,她伤心地哭并说出了我的罪行,至此老师也忍受不住了。扇了我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疼,言语混乱吐词哆嗦拿着尺子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一怒之下推翻了桌子撂下一句话:“有本事你去找我爸,都是他教的!”
有时候我竟然学会同情别人,那会儿看到别的班的同学拦住那个平时总受欺负的男生时,我一个扑腾冲了上去打抱不平。后来老师还是说我的不对,明明是外人有错在先,我帮助本班同学还有错了。后来我竟性情大变,沉闷了几个星期,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内向者。周围的同学还是不愿跟我交朋友,总是避着我如同瘟神一样的。
后来到了大学,我开始慢慢变得温顺起来,如同被驯服的鹿一样,同班同学很难将我和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联系起来。也谈过几次恋爱,不是嫌弃我单亲就是就是嫌弃我没钱,了解了家庭背景后都落荒而逃,谁都不想趟我这团浑水。
追悼会上,亲戚一个个离去,我看着灵堂前母亲的照片竟再也忍不住了。我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撕心裂肺地捶着桌子。“老子他妈的这辈子招谁惹谁了,父亲走的早,该让母亲享享清福的时候,老天连机会都不给我一点”。相框中的母亲在笑,印象中她一直是不笑的。她像一个温厚的象,从我小学到中学、大学每次回家围在我身边,说不出的高兴与心安。如今却只能听着这傻儿子的不争气的哭诉。
那一个晚上,我眼睛几乎是睁着的,这大概是我人生的时候最清醒的时候吧。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安慰,黑夜像放映电影的幕布一样,如果没有光映在上面的话它就永远在硕大空荡的剧场沉默,时而恐惧,时而忧郁。
后来,我拿着肇事者的赔款去南方的一个小城。算是放空自己的心情,又好像去找一些东西来填补。我想自己的内心时而像被填满了的药袋,时刻都会撑破那一层薄薄的防护就出来刺鼻辛辣的气味;时而又觉得自己的心房,出现了一个“亚利桑那”陨石坑,附近的狂风呼啸,怎么也填补不起来。
十一月份,南方小城天气还好,过了那件事一年左右的我竟完全释然了母亲的事情。前天堂哥来看我这幅神态自若的样子表示放心地多。最近我常出入酒吧等一些场所,那里大多是一些孤寂的灵魂出入的场所,我常常向服务员要一杯加冰威士忌远远看着柜台那边的一个黑头发女郎。她是这一带有名的调酒师,只有十九岁。
在此之前的一年冬天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南方的小城,本来这不是我的终点站,我来到这家酒吧,失魂落魄的样子。
女郎问我:“被女孩抛弃了?”
我:“没有。”
“可喜欢喝酒?”
“可以试试。”
借过那泛着果色的光泽,我喝了一大口,像荒漠里口渴的旅人突然接过来的一个水袋。酒水灌进自己的肠胃有一副果香浓郁地飘散,冰块像毒品一样麻醉了我的喉咙却给了我无限的快感。那天喝了许多,却还是清醒的,可在那之前我是滴酒未沾的。那吞咽的夸张着实让女郎大吃一惊。
第二天醒来,我在一个陌生的公寓里躺着,说是公寓但也只有一个隔间的办公室那么大。但是床很舒服,房间四周贴着各式各样的风景照。窗前有一个书架挡住了窗子的一半,书架堆满了厚厚的英文书籍,阳光透过书架照在我的脸上,就像常年沉睡在海洋深处的海藻突然见到太阳一样。我下意识用手遮住太阳,使劲揉了揉杂乱不堪的头发。
看着脚边的书桌上的闹钟:4点34.pm。
我坐起来,看到了窗外衣杆上挂着的女性的内衣,断断续续想起昨晚的事情,是好像喝多了,后来被女郎给拖到了自己的住处。现在虽然意识清晰后愈发感觉头疼无比,这没有办法。但肚子也饥饿无比,想到这我胡乱地从床上爬起,胡乱地打点一下自己,就从那个女郎的住处出来了。
小城冬天的空气是湿润的,可能是下午的缘故并不是很冷,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钻进了一家临街的一家乌冬面馆。面馆店面很小,但里面的装饰却很朴实无华,大多是木质装饰。竹黄色的地板,敦厚笨重的桌椅,墙壁上讲述的是乌冬面的来源。整个前庭只有两盏黄色有些昏暗的灯光投射而下从而显得很温暖。
吃完饭后却觉得没有去处,拿着我那诺基亚手机看了下时间就进了旁边的一家理发店。说是打发时间也罢,说是整理形容为好,反正镜子中的自己一副颓废男人的画面,看起来更像是30岁已婚的一事无成的男士。修剪完头发胡子,准备付钱却发现口袋的五百大钞不见了,如今的口袋两手空空,甚至凑不出30元的理发费。无奈把身份证抵押给店家,自己去取钱。路上无意瞅见了昨天去的那个酒吧的所在,女郎肯定在里面确信无疑。
完事后,我便带着愠怒去酒吧了,其实我是冲那500元去的。这时候大概六七点,夜色也渐渐降临。
进了门,我便瞅见了那个女郎,昨天没有在意她的形容,今天借着酒吧的魔球灯,我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瓜子脸,皮肤白皙而有光泽,双眼皮,眼睛泛着光芒却又包含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但她上扬的嘴角庞可爱的酒窝,又将这一种伤感掩盖。从侧面看她的笑尤为好看。柜台那边的她尽心的工作,时不时为客人倒酒。
我忽然竟小心翼翼地挪到她旁边,坐在她左耳畔面对的位置,撑着下巴看着她,灯光下的她宛如那在瓶中泛着光芒的chivas芝华士,赏心悦目。
她看到我了,我微笑示意,报之一个尴尬又不失风度的微笑。虽然我全然没有绅士风度。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走进我,莞尔一笑:
“可还要一杯威士忌?”
“嗯,还是昨天那种口味的。”
我也胡乱地笑,但心里却奇怪,难道她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我俩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抿了一小口酒,浓烈清扬的酒香从舌尖传来,这一刻的感觉更加真实。
可能是现在时间还是8点多,酒吧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说笑着什么,舞池上方的音响声音还不是很大。柜台那边的她在趴着头深思发呆。我把头靠近她,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昨天晚上,咱,咱俩没有发生什么吧?”
她斜了我一眼,“哼”的一声,作出生气的样子。一会儿道:“我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嘛?”
“你多大?”
“19!”
“出来那么早,不上学的吗?”
“没有那个命,也不感兴趣。”
“那你房间那么多的书是用来干嘛的?”
“要你管……”
“……”
后来我晚上也就跟着她回她的公寓了,她用书架隔出一个隔间的隔间分给我,我说有工作了就付给她房租费。
女孩名叫任雪一,家是本地人,我称呼她雪。
她平时都是凌晨四五点才回公寓,白天一般都在睡觉中。说来也怪,她平时也不喜欢化很浓的妆,也不做瑜伽,但皮肤和身材都是异常的好。我说这是得益于她能睡的结果,还有就是能吃。
每次在家里做完饭后,她都会准时醒来,像小猫一样贪吃着我做的饭,吃饱喝足以后就倒床睡去。我则是饶有兴致地看她吃饭的样子,就像大学同学们把我和坏蛋联想不到一起一样。从她的吃相,我真不敢想象她就是酒吧那个气质极佳的女郎。
我俩唯一能相处的时间是她会在上班前起来看一小时的书。她说那是上一任房客给留下来的书,她有事没事就会拿来看看,她翻的是英汉都有的小说集,总是看的一头雾水。
我提醒她要从单词开始背,看一些语法简单的文章,平时可以听一听英文歌曲等等。她却丝毫没有耐心。再后来,她总是缠着我让我给她讲一些语法,翻译,乐此不疲。
我问她为何名字有个雪,她说这是因为她母亲生她的时候,这个南方的小城却下了一场雪。后来她长这么大过,也没有出过远门,但一直也没看见过雪。她说如果能在小城看见雪,她一定开心得跳起来。
后来日子渐渐平定下来,我便一直和女孩同居着。她也早习惯了有我的日子,说起来我俩不像是情侣,却有着情侣一般对彼此的耐心;不是亲人,却有着亲人一样互相理解的柴米油盐;不是朋友,却有着朋友一样的放任对方的包容心。
我想如果自己爱她的话,定然不会让她在继续在那个灯红酒绿的花花场所工作,时不时要迎合各种客人。但是现实中,我还会时不时从她口中讲一些工作中遇到被人叼难后却把对方反击的哑口无言的故事,并开怀大笑。但我有时候也会跟她讲我的一些“风流韵事”,后来看她不开心也就没有再分享给她了。生活依然继续,依旧每天我醒她睡,她睡我醒,我俩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光明的令人作呕,一个黑暗的让人恐惧。但我们却彼此不搀扶对方,开心地看对方被迫地接受这样那样的伤口,然后一笑而过。
城市像钢铁般颜色的天空,而我俩就像是被放逐的两支风筝,拉线纠缠不清但又彼此飞行,谁也没有落下来,更没有说要像凤托着受伤的凰一样互相依偎对方。
后来有一次,我因堂哥要过来看我近期的情况,不得不搬了出去,这件事距我俩认识已经是一年之后了。搬家的时候,我俩都没说什么?我说我还会过来陪她的,她不说话。
关于那笔房租费,我如数的帮她预先付给房东一年的,算是在这里白住了那么久。我也很纳闷,明明说还会回来,却把一切事情办的那么妥当。好像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样子。
应付了堂哥的嘘寒问暖,他看我精神头那么好也算是放下心来,不到两星期就走了。都说半个月养成一个习惯,我这也懒得麻烦再搬了回去,出租间离的挺近有时间还是可以看看的吧。
我是知道的,她总是上夜班,分出时间来我这的几率是零。而我往往敲门可能会影响她休息,等哪个节日她休息了告诉我一声再相聚也不迟啊。就这样,我们互不打扰,俨然一个连体婴儿给硬生生分离了出来。
突然有一天,她在qq上约我出去,说是有事。地点定在了城西的一家环境静谧的咖啡厅。我如约而至,她姿态动人,精神比之前更好了。她朝我笑:
“今天我漂亮吗?”
我呷的一小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为啥问这个问题?”我说。
她嘟着嘴,一副很可爱的模样,差点给我萌化了。我看她满怀期待的表情,连连称赞:“漂亮,美丽,倾国倾城~”
“敷衍~”她白了我一眼。
我又呷了一口咖啡,在放下杯盘的同时,她说:
“我们交往吧。”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我一时没忍住,活生生给呛懵了,捂着嘴哗啦啦地咳嗽。
“也不错,挺有想法的”。我一边平复我吃惊的神情,一边想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吧。
因为遇见的女孩不是要车就是要房的,这个女孩脑袋中风了?要跟蹭她吃喝大半年的男生谈恋爱?!!
所以跟她聊天才知道,她已经辞掉了之前那份工作,现在在书店当管理员。我说那挺好,以后空闲时间不少,以后可以时不时地聚一聚,邀请我再去为她做上一大桌好吃的也未尝不可。那天的具体细节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八成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我这么想。
后来一起逛街,一起去西餐厅吃饭,一起去商场试衣服,路边摊小吃,游乐园都一一体验了一下。但是作为正在交往的我们,除了牵牵手什么也没做。
她貌似也并不生气,反正我觉得牵牵手就已经不错了吧。她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怎能与我为伍呢?
她把耳机递给我,示意我戴着听。夜深了,我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手牵手一起走在幸福的大街,
微风缓缓的吹来你我相依偎,
爱的目光如此的热烈,
这份爱就像是在燃烧的火堆,
炽热的火焰如同盛开的玫瑰。
……”
听着听着这首歌,我的眼眶却不知不觉湿润了。对于这种现象我也无法解释,只是那一刻有她在身边觉得很心安。
她却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呼吸沉闷均匀像一只熟睡的猫儿发出“嗡嗡”的声音。
那一天开始,我开始考虑打算未来了,未来真的是要和她在一起吗?对于她的那种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这种感觉和之前的那种对她的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截然不同。我像一个吝啬鬼,整天在意她有没有被别人抢走。
但有时候她很吵,经常问我我们俩是不是就像歌里唱的一样。
我说哪样?
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说gun,却没出息咯咯地笑。
任她在我怀里搞笑撒娇。
但此刻我却做了一个坏的决定——
不知是从哪天开始,我开始变得对她冷淡起来,打电话不接,发信息爱理不理。她来找我,我就避着她。凡是关于她的一切的,我都将冷漠对待,如果是陌生人的话我会心生怜悯,但对于她,我就像一个肆无忌惮的野兽在她美好花园里摧残,破坏的面目不堪。
后来我决定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关于她的都将是不曾回首的过去。
离开那天,我走过以前逛街的街道,走过以前公园的转角,走过那难以忘怀的路边摊小吃店。我哭了起来,我想为什么一个如此恶毒的人在施暴了以后还要假装可怜博取同情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拎着包走在这个小城的冬天,两年前的冬天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现在我要退出她的生活,我竟然冒出一种别的什么情愫,我宛若一个病人,怏怏的,丝毫开心不起来。
这时路边突然多了一个潦倒的身影,我看到了她,几乎同时她也看见了我。
她眼中布满了血丝,头发也失去了光泽,眼袋下面浮肿得像放了几天的豆腐。看见我,眼光聚在了我的包上,投来困惑急切的目光。
我知道,她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她?
她濡嗫了下干涸的嘴唇,呼了口气,说:“为什么要走?”
我应声而答:“腻了呗,还能怎样?”
她脸上的泪痕又湿润了起来,我慌乱扭身背对她,大声喊道:“我不喜欢整天在夜店里泡着的女生啊~那么随便还说自己跟天使一样!!”语毕,动身就走。
此刻天空降起了皑皑的大雪,她说她一直没有看到过小城的雪,若是以前她看到雪想必是开心的吧。如今看到雪,竟是这样的伤心,被我伤透了心。
我匆忙坐上了去老家的飞机,看到她没追过来呼了口气。
我抱着那份病情通知书瘫软在座位上,想起14岁那年父亲卧病在床的模样。我很爱我的父亲,正如他爱我一样,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表达。父亲那会儿躺在病床上哭着对我说最后一句话:“儿子,我对不起你,这种遗传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法带给你健康,是爸爸对不起你”。一个支撑家庭的男人竟这样在我面前倒了,在死前还有对我说不完的爱……
9420,我记得那首歌的名字。也记得小城那个飘雪的冬天。
易觉,白羊座一枚,希望这个故事有打动你哦!奋战了5个多小时。喜欢点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