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荆轲之死（二）
荆轲（网络图片）
夜晚，荆轲和狗屠安坐在茅草外，直到远处出现微弱的亮光。
“卖唱的，还以为你不来了？正要找你去。”狗屠说。
“妈拉个巴子，我不卖，你能有酒肉吃？”
光亮越来越近，是一根树枝挑着的光团。一个长着苦瓜脸的干瘦中年人逐渐显露出来，他扯下光团朝空中一抖，原来是窝萤火虫。
“狗屠，这位就是你说的豪侠荆轲？”他问道。
“路上的豪侠，可不如他。”狗屠说。
苦瓜脸走近瞧了荆轲一眼，有些惊讶。
“怎么？高兄以前见过我？”荆轲问。
“不对。你不是人。”苦瓜脸一本正经地说：“人不可能有这股气息。你是天上的鹰！”
荆轲听完哈哈大笑。
“把调戏女人的话收起来，喝酒吃肉才爽快！”
狗屠抢过苦瓜脸手里提的酒罐，大嗅一口后直呼过瘾。三人进了屋，不先把肉摆上，却将早就摆好的三个大碗倒满酒，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原来这狗屠和苦瓜脸也是两个奇人。狗屠曾做过将军，打仗打得不痛快就辞官卖狗肉。苦瓜脸曾是王宫乐师，嫌宫里规律太多就到宫外击筑卖艺。
“你这酒有股子女人味儿，不会是女闾中的女人喝过的吧？”狗屠问。
“真是穷挑剔！”苦瓜脸也觉得不对味，对荆轲说：“借剑一用！”
“高兄随意。”
苦瓜脸拔出剑，闭眼闻了下，说“好霸道”，便在酒罐里搅了搅。重新倒上酒，三人又干一碗，果真不同凡响。
“高兄真是好手段！”荆轲笑道。
“这喝酒如同击筑。什么样的人，就能喝出什么样的味儿。什么样的鸟，就能发出什么样的声儿。”苦瓜脸说。
“你整天泡在女闾里面，能发什么鸟声？莫不是男欢女爱之声？”狗屠一边啃肉一边嘲讽。
“天籁，以雷鸣之声为尊。地籁，以山崩之声为王。这人籁嘛，自然是以情爱之声为最。”苦瓜脸摇着头说：“我总不能放着情爱之声不听，回王宫里听腌臜之声吧！”
苦瓜脸又冲狗屠说：“你嫌酒不够爷们儿，怎么不回去当将军？我听人说钜子有意重新举荐你。”
“钜子那套规矩实在不爽。只让守，不让功。你说，我一把开山斧，非要当铁盾用。谁忍得了这个！”狗屠一脸生气。
这狗屠也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但是墨家钜子推荐入仕的，凡事还要受墨家的约束。前些年听主公的命令攻城略地，摈弃“兼爱非攻”的原则，被钜子给想办法撸了。等秦国要吞并六国的时候，钜子又想起了他。但他已经不想当将军了。
“没想到，狗屠兄，以前是人屠啊！”荆轲笑道。
“人屠，那始终是别人的刀，不爽。狗屠，确是自由身，爽！”狗屠大喝一口，说：“荆轲兄弟，你本是天上的鹰，为何要惹人世间的事？”
“鹰？”荆轲难得露出苦涩，说：“没有飞到云层里，也没有死在飞箭下，算不得鹰。”
“你想死？”狗屠问。
“谁能不死？”荆轲说。
“你想死在最高处？”苦瓜脸问。
荆轲没有说话，但眼睛里闪着光。
“难怪你去田光那里。”狗屠叹道。
“出入女闾的王宫贵族多的是，何必找一个快入土的老剑客。”苦瓜脸不屑道。
“你以为荆轲兄弟像你一样？鹰怎么能入鼠穴？”狗屠说。
两人看向荆轲，荆轲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不久，茅屋里想起了击碗声，几人悠悠地唱着：
呜呼长河之浩荡兮，哀芦草之一束。呜呼高山之凌寒兮，哀飞鸟之一顾。呜呼春秋之华实兮，哀朝露之一驻。生兮生兮，离兮离兮。呜呼呜呼呜呼兮。
第二天中午，狗屠和苦瓜脸醒来的时候，荆轲已经在城中。
“十三，你的胭脂买来了。”
大宅深处的一个房间外，是个手提盒子的粗壮妇人。
“放门边吧。”里面说。
“哼！”妇人重重扔在地上就走了。
门开出一条缝，一只玉手提起了胭脂盒。同时，一把铜剑伸了进去。
“你是谁！”
没等女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关了门。
“哈哈，你就是燕国第一美人？”男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说：“却连个名字都没有。”
“哼！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女人羞恼地说。
“这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太子丹的心上人。”
“心上人？”女人神色稍缓，反倒是笑道：“我不过是一具玩偶罢了。你要拿我要挟他，只会落个笑话。”
“我不做要挟的事，只想摸摸他的底细。你和他睡过觉，可能知道得多些。”
“你这人，说话不动听，倒也爽快。”女人坐下说：“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别的选择？”女人发出娇媚的笑声，说：“你们男人只会这句。不就是个死吗？早晚都一样。”
男人看着女人，皱着眉头说：“只是具玩偶的话，确实没什么用。”
男人转身要离开，女人却有些气恼。
“你别走！我知道太子丹的秘密！”
“哦？”
“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告诉你。”
“什么事？”
“杀了太子丹。”
男人笑道：“他的命有对我有用，杀不得。”
“那就杀了樊於期！”女人咬着牙说。
“樊於期？”男人疑惑道：“好像听过这名字。你先告诉我秘密，杀不杀他我暂时不能保证。”
“这好说，我想杀的人多得很。”女人哼了一声。
“好！”男人转身，用剑挑起衣服，抛给了女人：“穿上衣服慢慢说吧！”
原来这樊於期是秦国谋反的将军，畏罪潜逃到燕国。按说这樊於期是个烫手的火炭，该绑起来送回秦国。但太子丹却养着他，还让燕国第一美人伺候他。这要是传到秦王那里，想必正是攻打燕国的好借口。
“他人在哪里？”男人问。
“你就不想碰我？”女人好奇地看着他说。
“我只答应你杀一人，可没说要和你睡觉。”
女人噗呲一声笑了，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