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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一代的爱情

2018-07-05  本文已影响53人  谁用了我的小白

1.饺子入学第一天,新生自我介绍。

“我叫李博文,我爸是煤老板。”

教室里哄堂大笑,老师也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拍手让大家安静。

饺子人如其名,博文。

说他学富五车也不为过,要不是那惊为天人的自我介绍,我大学的几年只能给他安一个暴发户富二代的标签。

但饺子作为我的舍友,没一点富二代的样子,更别说暴发户。

入学第一天,我们按照值日表买早餐,宿舍一共四个人,饺子周一周五买。

他这人,自己爱吃饺子,每逢周一周五,早餐只带饺子。

这也导致我们睁开眼之后,只需看看早餐是什么,就能知晓今天周几,然后准确的说出来几节课分别是什么。

饺子的博文体现在生活中的任何地方,我们四个人都酷爱喝酒。

与其说是酷爱喝酒,倒不如说是谁也不服谁,年轻人,总想争个你上我下。

俩块钱一瓶的燕京啤酒喝了几件,众人都强忍着吐意,示意自己还能喝,只是奈何没有了酒。

饺子大手一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话毕,摇摇晃晃的爬到上铺,翻了半天,翻出一沓饭票。

四个人勾肩搭背,又摇摇晃晃提了酒回来。

路上大顺说,包子你他妈别晃,拽的我站不稳了。

包子一把拍开我和大顺的手,指着地面说,“你他妈的给老子看好了,不是我晃,是,是他妈的,路不平。”

除了周一周五,周二周四的饭包子负责,理由同饺子,所以只好叫他包子。

我和大顺几次喝酒,一度认为包子是故意报复饺子这种自私的行为,才只买包子。

而包子那句路不平,被我们引用了很多年,用于形容很多东西和很多事情。

那天喝到最后,因为谈及政治,包子和饺子在关于科举制度选拔人才是否公平上,产生了很大的争议。

饺子气的闷了一口酒说,天生我材必有用。

包子好死不活的也闷了一口酒,“who care?”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像是英语的东西。

这件事在多年以后,包子终于承认了,后面的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想起什么单词就说什么。

比起他们俩个人,大顺这个人喝酒之后,就很安静。

那天他拿着宿舍的拖布,一头放在地上,一头抓在手里使劲的搓。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问他搓什么,他说看看钻木能不能取火。

我试图打开百度让他看看,钻木取火不是这个样子钻的,可当我爬上床时,再也起不来了。

没错儿,大顺负责周三的早饭。

大顺从小县城里来,长了一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的脸,看起来就很老实,做起事儿来也很老实。

他的早饭,给饺子带饺子,给包子带包子,给我带油条和豆浆,我们不知道该给他起什么外号。

经过商议,最终敲定大顺这个名字,与他真名卜顺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些时日的事情,时隔多年我只能记起这些七七八八的凌乱东西,包子和饺子在饭桌上又给我满上一杯。

“老白,你管写就行,想起啥写啥,啥时候写完都算。”饺子含糊不清的说。

我也不差事儿,虽说已过中年,不过酒量仍保持着年轻时候的状态。

我知道我意识很清醒,可就是脑子管不住嘴巴。

“饺子,包子,咱哥几个的情谊,没得说,这杯我干了,这事儿,我写了。”

包子也给自己满上,踉踉跄跄的扶着桌子站起来。

“哥几个,先敬大顺一杯。”说着,包子没忍住流了滴泪。

一杯酒砸在地上,“操他妈的,路不平。”

我又想笑又想哭,只好又干了一杯,呛的咳嗽起来,才显得不那么傻逼。

从上大学起,我的酒量就是四人中最好的。

我看着包子和饺子争论了多年的国家大事,那些事情至今还是老样子。

我看着大顺或钻木取火,或铁棒磨针,甚至还有一次穿针引线。

罢,酒醒以后对着电脑,写吧。

也许哪天就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写下来,给活着的人看。

2. 说起饺子来,自打饺子惊天动地的自我介绍以后,我们满以为情书会像饺子带的饺子一样多。兄弟几个顺便沾点光捡漏。

二十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的就像夸父,整天都在逐日。

然而富二代的光环并没有让饺子顺利的成为电视剧里的主角,夜晚若不喝酒,熄灯之后饺子总是第一个打破装睡的宁静。

“你们觉得咱们班的王小花怎么样?”

“王小花有男朋友了。”包子紧接着会这样说。

“没见过王小花和男的一起玩儿啊,包子你咋知道人家有对象了?”我一般是第三个发言。

“俩腿缝隙太宽。”大顺就这样,喝醉了很少说话,醒着也少说话,说一句能给你噎死。

饺子明显对于这个结论不满意,“那隔壁班级陈晓露呢?”

“我那天早上通宵回来看见陈晓露刚从外面回来。”包子像个百晓生。

“操,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上周通宵是我和包子一起去的。

“头天晚上你们刚走,我去打水还以为陈晓露和她舍友也去通宵了。”大顺说完就传来了呼噜声。

饺子有点不爽,“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

后来我就会睡着,毕竟我们专业就俩个班,俩个班就俩个姑娘。

而我入睡前,总是伴着国家最新的政策是否合理的争论,像是高中的课堂。

改变这一格局的人是饺子。

一日,饺子没有和我们一起去上自习,等我们回来,饺子把我们三个人叫在一起。

从兜里搜了搜,拍出来三张红色且小巧的塑料纸,上面印着大大的字,“伍圆”,下面还有学校加盖的章。

“哥们今天请大家去网吧玩个通宵,怎么样,够意思吧。”饺子一脸讪笑。

无事献殷勤,包子先把饭票接过,防止饺子反悔,“为什么是我们三个,你要干啥?”包子已然嗅到了空气中的诡异。

饺子换了个兜搜了搜,几张绿色的以及蓝色的塑料相继被掏出来,“包子哥,你的烟钱,大顺,你喝个可乐。”说罢,看了看我,“实在是没了,兄弟。”

就这样,309宿舍的每个周六晚上,成了饺子和那个叫张丽的战场。

都说时势造就英雄,在饺子这种胡作非为的情况下,由我和大顺,包子组成的计算机一班CS战队,在学校门口“亮晶晶网吧”逐渐小有名气。

那个周六晚上硝烟四起,当时的我感觉那一定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时刻。

“亮晶晶”网吧举办的“CS学院争霸赛”在那天打响,而我们“计算机一班”是当时整个网吧夺冠声最高的战队。

但是由于隔壁学校也来争夺每人高达一百元的网费,参赛者增多,网吧临时改了规则,要求每个队伍要四人参加。

包子说现在跑回去找饺子肯定来不及了。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们三个急得团团转,这时候来了一个姑娘,问能不能加入,还说经常在平台里观战我们比赛。

包子一看是战队的粉丝,二话不说同意了。

姑娘说网费她也要一百,包子大包大揽说二百也没问题。

而这件事情,要不是包子提醒我那天没夺冠,我可能都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夺冠,的确不算是一生难忘的事情。

但是包子却一生难忘,虽说没有夺冠,但是为了表达感谢,他主动拿出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费,请姑娘吃了一顿鱼香肉丝和小炒肉,在学校外面的成都小吃。

那个姑娘叫楚可。

接着包子和饺子进行了一场关于周五周六的309归属权的辩论,双方争执不下,难舍难分。我和大顺因为单身,完全没有发言权。

最终决定按周轮休,当周值班人员负责其他三人的通宵费用和烟酒饮料矿泉水。

309的格局就这样在大学一年级更改了三次。暑假来临的前一天,我醉醺醺的问大顺,你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大顺抱着拖把,看向窗外的天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漆漆的天空中,我唯一能辨识的就是猎户座,很亮。

外面酒瓶砸碎的声音,和对面女生楼下弹唱的《恋曲1990》,还有饺子和包子咬字不清的争论着文革与清朝的文字狱。我们的青春似乎就是这一片又一片的嘈杂和宁静组成。

3. 我时常想一些没用的问题:

假如那年没有偷看大人的毛片儿,我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每天打飞机了?假如没有遇到包子饺子大顺,我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一些了?

他们和他们的故事对我的青春来说,是一个不愿清醒的梦,就像十七八的孩子偷吃了禁果,往后的岁月,便会忘了甜蜜的味道。

可是很多假如,没有假如。

在一片慌乱之中我们就迎来了毕业,那时候感慨万千,总觉得自己干了好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可细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干。

大顺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要当爸爸了。”大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包子站在上铺一个踉跄没站稳摔了下来。

大顺说完,掏出来自己用了俩年的诺基亚,上面有一张模模糊糊的图片。

“看,双胞胎,可爱不?”说着还摸了摸手机屏幕。

包子一把夺过手机,“这他妈孩子在哪儿呢?”

饺子也心急火燎的把头探过来,大顺拿过手机,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个叫B超。

为了庆祝我和包子饺子即将当干爹,饺子兴奋的决定请我们喝酒,不醉不休。顺便讨论一下俩个孩子对于三个干爹如何分配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情,饺子认为自己是宿舍里第一个找到女朋友的,所以老大应该认他。

顺其自然的老二就认包子。

大家一致认为我这种长期单身的男性是不具备一个做父亲的资格的,哪怕是干的也不行,而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这样的理由我实在无法反驳。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失去了一次做父亲的机会。

大顺要当爸爸这件事其实只是乍一听突然的很,仔细回味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大顺在高中的时候深受网络荼毒,自己本身就是内向的人。学会了上网聊天以后,在网上完全展现了一个不同的自我。

于是和一位来自南方的姑娘,通过一组一组的数据,完成了自我价值的实现。正值痞子蔡和轻舞飞扬火热之际,二人毫无意外的网恋,毫无意外的成绩一落千丈,又为了能考到一起,出人意料的进步神速。

奈何最后因为大顺家里的原因,偷偷把他志愿换到了本省的大学。

大顺一次酒后说到这里,我们再一次被震惊,这个不善言谈的小伙子,却早就挂满了泪花,就这样他们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异地恋,跨越大半个祖国,行进上千公里。只为短暂的几日小聚,擦枪走火,偶然意外,在所难免。

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喝了很多酒,三个男人都要当爸爸了,他们一定感觉自己瞬间就长大了。肩负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

后来在我惊讶的目光下,拉着我跪在地上,对着小饭馆里的招财进宝猫,磕了三个头。并且按照谈恋爱的先后顺序,分了大小。

大顺是大哥,饺子是二哥,包子是三哥,我是老幺。

我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就随他们。反而是饺子十分在意。他拿出几张钞票,说大顺你明天就走,路上多吃点,别饿着。上门提亲是个苦差事,给丈母娘买点礼物,这当弟弟的一片心意。

大顺老实,死活不要。饺子不高兴,拿兄弟情威胁大顺,我们的大哥只好收下。

包子见势也拿出了一百块钱,说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我摸了摸兜,不好意思的朝大顺笑了笑。

第二日,因为宿醉大家都没起来,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大顺的床位空空如也。

多年以后我看了韩寒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后会无期》,里面说,“告别的时候还是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

那时候我有些泪目,幸好大顺没看,要不然他肯定哭成了狗。

4. 2012年是很有意思的一年。

玛雅人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那时候不信,觉得他们吹牛逼。这世上哪有人会预言的。这是我们毕业的第三个年头,大家带着世界末日的恐慌情绪点起了新年的炮仗。

鲁迅也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们集体赶到大顺家里的时候是年初二,下着大雪,亏着饺子的吉普走雪路稳。这场大雪,也把大顺的花圈儿盖的严实的很,看不见那些花花绿绿,只能看见一片雪白。

白发人送黑发人,俩个老人早已昏死在医院,几个亲戚张罗着丧事。包子说大顺是大哥,咱们都得跪着。饺子你是二哥,你给大家说几句。

饺子跪在雪上沉思了片刻,“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说你这个味道不对,说的我有点想笑,换一句。

饺子突然就哭了,“天风何事冷于秋,人到碑前万恨酬。”

包子也跟着哭了,“不知道那边路平不平,你慢点儿走。”

此刻我们的悲伤却是相通的,我从兜里掏出来一百块钱,点着了。

哭过之后我们并没有留下吃饭,过去的七年里无论是悲伤还是欢快,只要一个在手机上振臂一呼,其余三人无不积极响应。那一天大约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及其悲伤却又没有喝酒的戏份。

我们一起去了医院看望了大顺的父母,比起大顺城乡结合的脸,他的父母俨然一副老农民的模样。

老父亲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只是双鬓有些银光闪烁。老母亲红肿着眼睛和我们客气,一边咒骂大顺不孝顺,一边哭。

告别的时候大顺父亲交给我们一封书信,是早年间那种白纸红线的信纸。

“爹,娘,不是我不懂事,她们四人因我而死,我独活于世,日日都是痛苦。您的养育恩,我下一世再做报答,这一世,让我随着幺妹儿去吧。”

短短几句话,看得我揪心疼揪心疼。

年前放假,大顺微信群里说自己要去一趟南方小城,还想以后也留在那里。回程的路上我想起了那年毕业酒席后的不久,饺子和包子还有大顺都失去了做父亲的机会。

大顺把打胎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年少的我们不以为然,说以后还会有的。可是世俗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它能让一切的情投意合都变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无论哪一年,哪一天,我每每幻想到那个和我们素未谋面的幺妹儿,再一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而后逐渐失去知觉。那时候身处异地的大顺,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未曾向任何人说过。

他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了不能远嫁女儿的父母,告诉了不能入赘儿子的父母,告诉他们,他的爱情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要在一起。无论何种形式,他只想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告诉他们,既然不能打败世俗,那就洒脱一些,远离世俗。

我想,大顺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读懂了爱情的人。不像饺子,他就迷茫的不得了。

大顺离开我们的半年后,饺子喊我们重返年轻,不醉不归。还说这是单身的最后一天,明天他要结婚了,今天他要一醉方休。

5. 在参加饺子婚礼之前,其实我们只知道饺子家里有钱,并不知道有多少钱。

大顺走后我们鲜有聚会,饺子结婚算是头一次。

虽说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婚礼的喜庆和热情,可是三人内心都悲痛无比。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话其实说的都对,就是人们不大愿意相信。总想自己是不一样的,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份子,到了最后又不得不跪下来给这个世界磕头,祈求它原谅自己的无知。

在饺子和包子准备开始聊当下政治的时候,我及时的阻止了他们。我一直觉得喝完酒聊国家大事并没有多少意义,倒不如聊点儿女情长。

饺子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人,关键时刻总能吟几句诗,我问他是不是已经放下张丽了。饺子放下酒杯,倚在沙发上愣了会儿,低沉的说,“操。”

三年前我们刚从学校里出来没多久,准备全身心的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时候,饺子就低调的宣布结婚了。

大家都很兴奋,虽然说比不上当时做爸爸的感觉兴奋,但是还是兴奋。那时饺子又紧接着说,不是他妈的我结婚。

原来是张丽要结婚了,饺子这厮一直没说他俩分手的事儿。也难怪,饺子还以为他俩闹别扭,就收到一封请柬,换谁都得崩溃。

群里炸开了锅,包子第一个提议抢婚,认为当初并没有真的分手,张丽这次结婚一定是稀里糊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抢婚对谁都好,给大家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一寻思,这他妈拍电影呢,抢他娘的!

大顺最后说,我负责搞点事情,声东击西,趁大家不注意你们动手。

包子还给这次行动取了代号,叫309行动,后来又觉得太容易暴露,就改成了903,是那天的日期。

在我们紧张的密谋着抢婚计划的时候,手机一头的饺子发来一条信息说,陪我去喝个喜酒吧。

那天新娘新郎敬酒的时候,轮到我们这桌儿大家都显得有些尴尬,整桌都是认识的人。倒是饺子十分大方,站起来端着酒杯,“操,干!”

我还以为他一定会说一些祝福的古词,起码得有一句百年好合聊表心意。哪知他除了一个干字,就是一个操字。

敬了酒坐下,筷子也没动,又倒上一杯,“操。”

自那之后很少听到饺子吟诗作对,遇事多是一个操字来表达情感。而这个字对他来说充满了神奇的力量,充满了喜怒哀乐。

大家回忆起这些前尘往事,又想起了大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饺子拽起我和包子,说兜兜风。

我劝他不要酒驾,他说他的牌照,没人敢查。一愣神车就开上了高速路,饺子把车窗打开,北方6月的晚风还有些刺冷。不知道有没有吹散饺子的一腔苦闷,却是吹醒了梦中的包子。

包子一惊,“兄弟,你先冷静,先开到服务区。”

半个小时后,我坐到了司机的位置,漫无目的的踩着油门。看到一个标识牌,问饺子要不要下了高速回去了。饺子指了指西安方向,说咱们去见见大顺。

我问他,那你明天婚礼怎么办。

“谁爱结谁结去。”

我的这三个舍友,一个为爱赴死,一个婚前逃跑,而我作为这一切的旁观者,或者说参与者,也常常在想,大家谁错了,为什么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我实在想不通,就问包子,包子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女儿的照片。等临近深夜,又回复我说,谁也没错,谁让2012年是世界末日呢。

也对,那一年对包子来说,也是末日。

6. 青春本就是一场来不及经历便开始缅怀的过去,这些电影里的事情一幕一幕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恍惚间觉得不太真实。

可是更不真实的事儿,也还是发生了,包子说,自己娶了个外国妞儿。

饺子因为逃婚的事情被禁足,在电话里再三强调,务必将洋媳妇儿的照片,以彩信的形式发送至手机。我也挺激动,从我学会看AV开始特别想知道洋妞儿和中国大妹子有啥不一样。

包子贱笑,“没啥不一样。”见着了面,果然没啥不一样。搞了半天,包子的外国媳妇儿,是他妈越南的。

我劝包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怎么还往低处走了呢。

按理说包子是最看得开的人啊,当年和楚可霸占309,毕业就分手,跟别的同学没什么俩样。也没见他要死要活,也没见他借酒消愁,更没听他提只言片语。

包子拍拍我肩膀,“兄弟你有所不知,便宜,还懂事儿。”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爱情婚姻是可以用便宜形容。作为309舍友,计算机一班战队队友,饭桌上的酒肉朋友,醉酒后的知心兄弟。无论哪个身份,我都有义务阻止这一悲剧的发生。

鉴于我个人力量过于薄弱,饺子又身陷囹圄,我们决定于当日夜间,饺子家里,展开一场主题为“爱情是否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研讨会。

其实当天的研讨会并不成功,因为饺子提出了一个很明显耍流氓却又让人无法斑驳的观点。

“我有钱,我觉得不可以。”

所以问题就成为了,饺子是有钱人,觉得不可以。包子是没钱人,觉得可以。这是俩个阶级之间的斗争,双方都有足够的论据来证明自己。

饺子当初把张丽带回家里头,就吃了一顿饭,张丽就提了分手。

理由是,知道饺子有钱,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和饺子父母谈话时候感觉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觉得自己如何和饺子发展下去,以后在家里没一点地位。而她自认为自己作为新时代女性,女权觉醒的一代,理应掌握家里的话语权。

所以有了后来饺子以为闹别扭,人张丽都结婚的事儿。

而包子则是来自底层人民最后的呐喊,理由是如果他有钱可以满足楚可家里的要求,那他和楚可就可以白头偕老了。二人争执不下,一度将问题升级到无产阶级革命斗争,革的就是资产阶级的命。

这时候我最没有发言权,我一没谈过恋爱,二是中产阶级。

饺子被包子气的不行,说,“操。”招呼林妈拿出了饺子爹珍藏许久的一瓶五粮液。包子一看,大手一挥,“向资本主义低头,低头了。”

三个人就着一盘冰镇的葡萄,喝光了第二瓶。饺子说不过包子,就跟包子说起了惩越战,说千万不能娶越南媳妇儿。

包子吧唧着葡萄,双眼无神,缓缓开了口。

“刚毕业那会儿,楚可就说自己压根不想留下,父母也上了岁数。”

“我觉得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钱,但有一腔真情和热血啊。”

说着指了指我,“老白你上我家里吃过饭,穷是穷,肉还是吃的对吧。”

我对他点了点头。

其实包子家里不能用穷来形容,只是不富裕,只是一个中国的小城里最普通的一户人家,只是一户不谈梦想只谈生活,不求好坏,只图平安的小家庭。

包子晃了晃酒瓶,空荡荡的,放下又接着说,“她是真穷,揭不开锅的穷。独女,卖的价儿太高。”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卖”这样的字眼,放在这里,多么刺耳。包子又拿起空酒瓶,不把自己当外人,说这葡萄还没吃完,怎么酒就没了。

林妈拿第三瓶酒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用眼神杀了一次包子。包子没有感受到来自保姆的恶意,话也没停。

“我就是想着,跟老婆回娘家的时候,从云南走,地方又不大,万一能见一面儿呢。”

话已至此,任何争论都没了意义。金钱买来的,可能是其它形式的爱情,也可能是一个念想,也可能很多时候,金钱,物质,只是为了成全爱情。

就这样,我们三人四仰八叉乱躺在地毯上,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还是睡着。要是一生的时间都能这样过去,倒也好,不必要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承担怎么样的未来。饺子和包子,也没必要承受接下来的未知。

可是时间它又像一个变态的虐待狂,它就是要在你身上割开一道口子,等你结了痂,再给你撕开。等你彻底愈合的时候,看着那里的疤,心里生生的疼。

7. 玛雅人说的世界末日,终究是来了。

12年末,薄熙来被开除党籍。

随后,饺子父亲跳楼的消息传遍了这个小城市,饺子在群里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回到祖国的,便了无音信。我也相信他会回到祖国的。

同年春节,包子的越南媳妇儿回到娘家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一个刚满月的女孩儿。女儿如今也上了小学,长的很可爱,看照片像一个包子。

大顺还是老样子,碑上的照片比我们年轻了许多。

309的青春,也在12年末,戛然而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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