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红楼归晚心情随笔

婚礼

2017-12-14  本文已影响77人  清溪予怀

热闹的元宵节一过,韩老四就骑着他的破三轮轰轰轰地出了门。没办法,他得尽快地多挣点钱。因为二月初二,他的大女儿就要结婚了。准女婿是离村子较远的山里人,因为兄弟多,家里日子过得也不宽拓,自愿上门做倒插门。韩老四有三个女儿,生第三个时,韩老四千盼万盼,没想到还是个女儿。韩老四从此断了生儿子的念想,一心扑在了三个女儿的身上。此次准女婿的自愿上门,韩老四自是欢喜。韩老四拍着胸脯说,既然女婿自愿上门,那他自会挑起多养一口人的担子,绝不会亏待女婿。

这个村子他经常来,有几户人家他也都混熟了。韩老四将车停在路旁,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扯开嗓子“收——破烂——喽”。那嗓子满是岁月沧桑的沙哑感。老伴劝他买个喇叭,但韩老四心疼钱,不舍得。

夜里下了点小雪。在车轮的碾压下,露出肮脏的泥土。有的冰雪块沾着泥溅到了韩老四的大棉衣上,更显得污脏。韩老四无端地觉得丧气,不由地骂了一句娘。他弹了弹棉衣,看了看日头,嗯,还早。

“收——破烂——喽”

“收——破烂——喽”

……

“来了,老韩?”东边的巷子里出来一个人,“我家有些纸盒和酒瓶,走,给我称称。”

酒瓶共有二三十个,纸盒统共也不过三四斤。老韩算了算总共是十块四毛四,给了人家十块五毛钱,抖开油污的蛇皮袋,弯下腰,分类装好。

“听说你大闺女要结婚了?女婿还自愿上门?”

韩老四笑了笑,略带自豪,“嗯,他自愿的。”他有意无意地加强了自愿二字。

“哎哟哟——你这老汉,还真有福,摊上这么个好女婿!”

有福?是挺有福的!韩老四走出大门还在傻傻地想。他拍了拍衣服,拿出大塑料瓶子喝口水。水有点凉,没事,润润嗓子。

“收——破烂——喽”

……

已过了晌午,韩老四才慢悠悠地骑着车回了家。

“说你多少次了,早回来吃饭。现都几点了,过饭点了,还能吃进饭去!”老伴一边叨叨着,一边张罗着馏饭。韩老四只作没听见,洗了把脸,倒上一杯白酒,就着咸菜喝开了。饭馏热了,身子也暖和了,这才叹了口气,“今儿生意不好,才挣了四五十块钱,我寻思多待会会收得多点……气人!”韩老四叹了口气。

“气啥?生意不就这样?一天好一天坏的。对了,刚刚闺女回来说,明儿去领证,说是亲家母一直催着,早领了早了事。呵呵……也是,领就领吧,早晚的事。”

韩老四只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韩老四拿出二百块钱让老伴给大女儿,“让她别太省了,买点糖,买点好的。”

“那也不用这么多!”

“你懂啥,图个喜庆!”韩老四瞪了瞪眼,“买点好的,人家心里也喜,自己也舒坦。”说完骑上自己的破三轮出了门。老伴朝着远去的韩老四撇了撇嘴,人家公务员天天收糖还差你那点!

这天,韩老四早早地回了家。他估摸着从婚检到登记顶多用一天的时间。哦,对了,女儿还说顺便逛逛商场买点结婚用的东西。呵,那得天黑才能回来。韩老四闲不住,准备把院子收拾了收拾。要办喜事了,总不能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天还没黑,大女儿回来了,招呼也没打就钻进了屋。不一会儿,传出了几声压抑的哭声。韩老四皱了皱眉,抬脚要进屋,却又转身,继续收拾院子。直到临睡前,韩老四才从双眼红肿的老伴嘴里知道了怎么回事。今日去体检,准女婿因小时疝气病做过手术,生育几率极小。

韩老四怔愣在那里。他想起,这门亲事还是准亲家托人打听,找上的门。他还想起,没过多久,准亲家就带着大礼来认亲。以及,自从女儿定下亲后,为了婚礼自己每天的起早贪黑还有那满心的期待……

“结婚的事都已经散出去了,要是再说不结了,这话怎么说出去,这脸往哪搁?村子里岂不笑话死!”老伴想起因为连生三个女儿而在村里受到的委屈,不禁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韩老四心里堵得慌,又不知道说什么,狠狠地翻了个身,床板震天响。

“闺女说,听他妈的话音,意思是,事情已到这一步了,婚还得结,别让人家笑话。结婚后再去领养个小孩。”老伴恨恨道,“哼!领养的就是领养的,到底不是自己的,亲不了!可……不结的话,又怎么说啊!呜呜——”

“哭什么哭!当然是不结了!有什么丢人的!理在我们这边!说开了,我看谁敢笑话我!等结了婚,要不上孩子那才丢人呢!”说完,韩老四狠狠地踹了踹被子,“你也不知道晒晒被子,这么潮湿,怎么睡!”

老伴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没敢搭腔,半躺着痴痴地看着黑暗处,不知道想什么。谁也没跟谁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老伴轻轻地戳了戳韩老四,低声而又迟疑,“要不——到时候——让闺女借个种?”那声音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扩散开来,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勒得韩老四全身紧绷,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呼吸,也不敢动,可他必须得呼吸,他只得张大鼻翼,偷偷地抽气,偷偷地出气——可,越是这样,心跳得越是厉害。韩老四觉得此刻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他的心肯定会炸掉。可此刻又应该做点什么,韩老四觉得他要疯了。

“你说句话!”

……

“怎么,不是你说的?理在我们这边!他怨谁?啊,你说?你倒是说句话!”

……

老伴气不过,狠狠地踹了韩老四一脚,转身背对他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也或许是一小会儿。黑暗中飘来了一句,“你看着办吧!”那声音像是梦中呓语,模糊、迷茫透着无奈。

第二天天刚亮,韩老四匆匆地吃了口饭,骑着三轮车出了家门。他知道自己害怕着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晚上,老伴面带喜色说亲家同意了。

韩老四没说什么,转身睡去。

今晚大女儿没吃饭。

第二天一早,韩老四又匆匆出门了。

老伴忙里忙外地要打扫屋子。

大女儿还没起床。

……

农历二月初二,韩老四家举办喜事。村里人都来凑热闹。鞭炮、礼花震得人耳根发麻……

同年秋,村道两旁的白杨树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树叶。村里人把自家门前的树叶扫进路边沟道里,混着污水静静地等待腐烂。他们闲聊着今年落叶多得反常,小声地聊着李家那小子都三十了还不找媳妇,偷偷猜着韩老四大女儿会生男孩还是女孩……

转过年二月,村里人都知道了韩老四的亲家母心疼儿媳妇,非要亲自伺候月子,硬是接媳妇回去待产。村里人都羡慕韩老四有个好亲家……

四月,韩老四家的大女儿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的眉眼真随他爹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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