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之离殇

堂哥说，村子里嫁到小城西南边去的女子莲，在上周的某个凌晨，扑到自家房子后面的池塘里，寻了短见。

惊愕不已，连问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她还不到40岁，儿子在读高中，娘家父母健在，还有一位93岁身体硬朗的外婆，她是那么年轻啊！

莲是邻居家最小的女儿，和我是同一年生的。母亲说，那一年，村子里一共生了8个孩子，4男4女。

莲比我小几个月，她母亲怀孕的时候，肚子特别显大。临盆那天，生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接生婆都已经洗了手在喝鸡汤了，却被告知产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于是就有了莲。

莲出生的时候极瘦小，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

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做事，慢慢长大。莲总是长不过她的双胞胎哥哥，瘦弱矮小，但是性格却极泼辣，常常把男孩子骂得一愣一愣的；和男孩子打架的时候，打不过就咬他们，所以也总能占上风。

后来，随着孩子的逐渐长大，各家都要扩建房子，地基不够，于是她家移居到村子的最东头去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莲比我迟一年上学，可惜只念到三年级就辍学了，家里让她跟着一个跛脚裁缝学手艺。又过了几年，她去了上海的服装厂打工，我还在继续求学。我们的关系渐渐就生疏了。

莲20岁就嫁人了，第二年便生了一个儿子。她出嫁以后很少回娘家，虽然婆家不过在30公里开外。据说是因为她老公一直在外地，带孩子回家坐车不是太方便，而且她的儿子性格倔强，很难管教，所以她一直在家带孩子。不过她母亲说，丈夫及婆家人对她都是极好的。

仔细想一想，我已经快10年没有见过她了。

在我的记忆里，莲还是矮小瘦弱却极泼辣的少女形象。童年的玩伴，少年的情谊，那些单纯的时光总难遗忘。

没曾想，她就这么走了。

堂哥说，她去的头天，丈夫刚从外地回家，两人因为儿子学习退步的事情吵了一场。第二天凌晨四点，家人还在睡梦中，她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就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水塘深处。是气愤？是悲伤？是失望？是怨恨？……不得而知。

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种极端的方式都是愚蠢的。人这一生，会有多少沟沟坎坎，想开了，脚也就迈过去了。父母，兄妹，外婆，儿子……那么多牵挂，她怎么忍心抛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病房里陪护着88岁的外婆。窗外，秋雨淅沥；窗内，几个年龄都在75岁以上的老人静静地躺着打点滴。

壮年人毫不怜惜自己的生命，髦耋老人想好好活下去的愿望却是那么强烈。对比多么鲜明！要是莲还在，我一定拉着她来病房看看这些老人，然后对她说：莲，请敬畏生命，请善待自己！

本文作者栀子是我的母亲，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

栀子因病已经离开了，但是她的文字，她文字里饱含的充沛的情感会带给读者深深的感动与感悟，我就是她最忠实的读者。

为栀子出一本书是我最大的梦想，您的每一次阅读与点赞，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