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鸦鬼（33）
【玄幻】鸦鬼（33）
往昔
净严半靠着远山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侧头看了一眼对方，眼底讶色一闪而逝，苦笑道:“献祭术么？原来如此，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推开远山扶着他的双手，朝床榻边走去。
远山拧紧了眉头，死死盯着他瘦削笔挺的背影，沉声开口问:“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净严脚下顿了顿，轻声回答他:“知道，但那又如何，我还有别的法子可选吗？”
他看了看床榻上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陷入沉睡的云清，接着说了句:“他已经回来，此生夙愿达成，我无憾了。”
“那人是谁？”远山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床榻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明明有别的选择，却独独教你如此阴损的法子，他这是要你永堕无间。”
净严正给云清掖被角的手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他喃喃道:“永堕无间，无间在何处？”说着他扭头看向远山:“我们早就曾身处无间，不是吗？”
远山沉默不语，净严眼中原本满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和近乎无我的疯狂，而自云清醒来后，他终于找回了从前的安思齐，恢复了那副泰山压顶亦从容的性子。
只是，远山却不知，这于他，到底是福还是祸。
毕竟他这副肉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了那般强烈的执念支撑，他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你这又是何苦，他一定不想看你这样困守在过去，献祭术一旦施与人身，再想要解除，只能去找施术者，”远山苦劝道，“你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算了，我苟活到今天，只是想看他重回这世间，亲手弥补我当年犯下的过错，”净严在床榻边坐下，看着云清的眼睛中渐渐浮现出笑意，“况且，我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看看云清的样子，”远山叹息道，“你以为，这献祭术的影响，仅仅作用在你一人身上吗，你自己无所谓，那他呢？”
“怎么会？”净严猛地抬头看向远山，眼中俱是震惊，“我当初并没有把他牵扯进来！”
他神情里带着一丝纠结，远山知道，他不愿意相信这事实，可偏偏他又清楚自己是不会拿云清的性命来欺骗他。
远山有些不忍心，那施术之人定然是骗了他，否则，以安思齐的性子，他若知道云清也一道被算计进来，他绝不会任由献祭术作用己身长达数千年之久。
“你先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云清这具肉身历经千年依然不腐？”远山看着一身颓意的净严，有些疑惑，“那石棺虽然极寒，却不见得能撑这么久。”
净严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偏头看向别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才开口用四个字回答了远山:“活血给养。”
远山一瞬间表情有些凝固，他有些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嘴里渐渐发苦:“他若知道了，只怕是宁愿一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净严连忙轻声解释道，“用的是我的血。”
远山一怔，才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也是，这世上最了解云清的，除了自己，还有他安思齐，他是决计不会让云清背上无辜之人的血债的。
“难怪，所以你身体被反噬，他会受影响也就不足为奇了，”远山抬手，在净严肩上轻轻拍了拍，“当务之急是我们得找到那个人，只有解除了这献祭术，你们才能摆脱掉这反噬。”
“不用去找，算算时间，他也该出现了，”净严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时间一到，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净严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远山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你有把握他会同意？”
净严摇摇头:“他不会同意的，但我还是得试试。”
远山点点头，虽然没什么把握，但至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况且眼下得先弄清楚云清的状况。
净严体内的反噬暂时压制住了，按理说，云清也该醒了，可远山往床榻上看了好一会，躺在床上的人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走近床榻，仔细查看了云清的眼睛和脉搏，微微松了一口气，向净严解释道:“只是脱力睡过去了，他身体暂时没什么问题，多休息就好。”
净严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起身轻声示意远山同自己出门，关好房间门后两人进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关于阿清身体的事，你得帮我保密，”净严斟了杯茶，脸上笑意温润，递到远山跟前，“机会难得，我们俩好好聊聊吧。”
远山点头接过茶杯，也展颜一笑:“正好，我有好多事想要问你。”
两人这一聊就是大半天，千年来湮灭在那场大火里的往事逐渐抖落掉层层灰烬，展露出原貌来。
彼时还是元山鸦的远山从藏身的丛林里飞出来，扑向刑场时，主罚和监刑的官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之所以这样公开行刑，架起火堆，目的不就是引这传说中会讲人言，拥有神力，能让人病魔消除，起死回生的畜生自投罗网嘛。
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然心中狂喜。
绑在刑柱上的云清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身上囚衣血迹斑斑，没有衣物遮掩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烙印。
这人在狱中遭遇了怎样的严刑拷打，显而易见。
他奄奄一息地立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那张清润俊秀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头颅半低垂，紧紧皱着的眉头下一双眼半阖，唇角血线成丝，殷红了胸前囚衣一大片。
在深山里藏了许久的小乌鸦冲进那特意为它备下的罗网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象。
它愤怒地扑打着翅膀闯了进去，尖叫着飞到云清身边，立刻在刑场引发了一阵骚乱，人群中议论声四起。
它惶急之下忘了云清再三的叮嘱，忘了一定不可在外人面前开口的约定。它只知道，刑场中那陪伴了它数年的人快要被折磨死了，一心想着快点飞到他身边救他，它焦急地边飞边张口喊着:“云清，云清……”。
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忍不住惊呼的景象，刑场上空那只传说中的神鸦原本平平无奇的眼睛突然金光大炽，刺眼的光芒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小乌鸦终于在众人的疯狂注视中落在了囚犯的肩头，它歪头轻轻蹭了蹭那人毫无生机的脸庞，云清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半阖着的眼睛睁开了些，对上小乌鸦那双担忧的眼睛。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起来，气若游丝地开口道:“你跑……出来……干什么，这么……不……听话，我……可……不要……你了啊……”
“大笨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会饿死的，林子里没有我想吃的，”小乌鸦不安地在他肩头跳来跳去，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孩子，“这玉我不要了，你撑住，我先给你疗伤，你好了我就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会放了你。”
云清嗤笑一声，引得他呛咳起来，血沫立刻涌了出来。
小乌鸦连忙飞到他面前，吃力地伸着翅膀为他擦拭唇边的鲜血。
周围传来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和惊叹声。
“快看，这东西有灵性啊，它真的会说人话啊！”
“它在给那主人擦嘴啊，我要是也有这么一只聪明的宠物该多好……”
“快看，它脖子上挂着个什么东西？”
“玉！是那块玉！真的有啊，传言不虚哪……”
离刑柱不远处坐着的那几个官员可比围观百姓看得清楚多了，云清和小乌鸦的对话隐隐约约传入几人耳中，他们紧紧盯着那边动静的眼中满是狂热，身体控制不住地渐渐颤抖起来，终于那主官从签令筒里拔出签令牌，狠狠地掷在地上，开口宣布行刑:“人犯云清，不敬朝廷，不尊上令，忤逆藏私，妖术祸世，罪大恶极，即刻执行火刑！来人，速速抓住他身边那妖祟，以免为祸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