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的小孩

2023年6月16日  星期五  多云  19-31°C

桥头栏杆下，坐着两个小男孩，他们靠着栏杆，头挨着头，全神贯注盯着面前一抹亮光。

我想起小学校园里的雕塑，两个少先队员捧着书本，一动不动。

他们旁边，一位成年的男性刚把鱼线甩进河里，调整好鱼竿的角度站定。他一手扶着栏杆，盯着河面上的夜光浮子，烟头一明一暗。空气里的烟气弥漫散开，浮子、浮子、浮子......

想起一首童谣，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月光下，谷堆边，微风里，孩子依偎着大人，虫鸣，谷香，催眠曲，妈妈温暖的手......很久很久以前......

小桥、流水、夜钓人，夏夜、微风、过路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并不在孩子们的眼里和耳里。他们的世界没有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心离很久很久以前很远很远……他们的妈妈不知道在哪里。

绕着河每走一圈，我都要停下来在桥头站一会，看两岸的点点灯光，变成星星落在河里。桥下，那暗夜里的水流动出的黑色纹路，像极了藏龙身上的龙纹。

河里的鱼恐怕也与时俱进，提高素质成精了吧！它们或许已经修完了《人类心理学》《反独钓技能大全》《抵制诱惑》《脱逃攻略》等课程，知己知彼，成竹在胸，顺利通过各种知识类、实操类考核，拿到了高等反钓学校的毕业证书，获得了研究生、博士等学士学位。对付一个钓钩，就像让汉字研究学科的博士去教一年级小学生：大小多少，日月水火，人口手，上中下……

鱼就差跃龙门了，那是机会未到！

成年男人盯着河面，除了浮子的亮光，他模糊看到了水在天光下的肌理。他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要停下来站在那里看河、看倒影、看浮子、看栏杆下孩子们关注的那抹亮光。

在他心里，我该是喜欢垂钓的人。

我一次次想灭掉两个男孩眼前的那抹光亮，就像扼杀他们对未来的期望。有时候，闲事并不好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看不惯，别看！洒落河里的星星不会眨眼睛，这条河里也不会真的有藏龙。

天不负人。播种，总会有收获的，无非多寡。浮子一动不动，鱼都知道，不劳而获不可靠。

男人低头对两个男孩说了句什么。两个男孩盯着亮光，没有抬头，没有眨眼，没有加速呼吸，没有表情变换，保持着头顶头的姿势，他们已进入了唐古拉山的无人之境，并不知道，时刻有遭遇不测的危险。

不知道孩子们喜欢依偎着有温度的妈妈听有温度的故事，还是置身于喧嚣的机器轰鸣中戴着安全帽踯躅前行。眼前方寸之外的亮光能否照亮未来的路？未来的梦里，是否有过龙门？

小孩也是辛苦种出来的花儿呀！是父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海誓你侬我侬播下的种子，是父母虔心祈祷满心喜悦用心浇灌精心呵护生根发芽的苗，是父母眼开眉笑欢天喜地感恩戴德敲锣打鼓迎来的花，可这花怎么就变成了河里未经萌化的鱼——愿者上钩！

想来，夜钓的男人应该是雕塑，真正的雕塑，稻草人一样的雕塑。否则，怎么忍心孩子流落成一条鱼，一条普通的鱼，一条不知道龙门的鱼，任时光一瞬划过，无声无息，如夜空中没有擦出火花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