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桓宫血战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
桓宫门外人头攒动,聚集的大多是富氏宗族子弟和臣仆,他们都在等着朝议的结果,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富辰获释的消息。可左等右等,所有人都已经口眼焦灼了,却还是没有一丝消息传来,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不免就开始议论起来。
“该不会是又有什么曲折吧?”有人低声说道。
“怎么会?证据已然确凿,说的就是秦国行人作祟,君大夫都已经定夺了,不会有差了!”说话的显得十分自信。
“难道庄族还是不肯放人,所以要从中作梗?”有人难免会有所怀疑。
“别说那些没用的,无端扫人兴致。”
“那也得有的说啊,平白无故的,难道还能生造出一些其他证据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都板上钉钉了,定然无事的。”
“对!朝中公议,难免要各抒己见,事情完全确定下来,总会耗费些许时辰,不必那么着急的!”
……
不过,人群鱼龙混杂,就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在离宫门两丈远的大树下,就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我听说,司寇伯符还是不肯同意。”一个人颇有些神秘地说道:“所以,怕是他那关没那么好过。”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过?”另一个人打趣道:“可不是去女闾喝花酒的时候,听那些醉鬼胡乱议论的吧?”
“你才是!”原先的那人很不服气:“你想啊,虽说各种证据都指向了秦国行人,可说到底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倘若关键时候他们又像公子载一样全翻了过来,岂不是又白忙一场?”
“你就胡扯吧!”另一个人依然不信:“即便是翻过来了又能怎样,说我们富氏孺子谋害宗亲,可不是一样没有证据?”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原先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只要细细去听,却还是能听得真切:“司寇的性子你也是了解的,他早先就曾放出话来,只要没有证据洗脱孺子的嫌疑,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人,你且等着吧……”
“那倒也是……”另一人将信将疑:“可我还是觉得,司寇不会把事做得太绝。大家都是公族,如此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是你看不见的好处!”另一个人志得意满,浑似这里的事情全跟他无关:“你就看吧,今天我们铁定是要白等的!”
……
“你胡说些什么!”富安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只是一直强子隐忍没有发作,可眼下见他们越说越是丧气,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脚一个将他们踹翻在地:“若再听到你们胡乱议论,我便扒了你们的皮!”
“唯唯!”两人被吓得够呛,急忙出言保证道:“小人不敢了!”
“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吧?”饶是如此,旁的人听了,难免也会心生忐忑,私下议论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你们都给我住口!”富安气急败坏地吼道:“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便将你们的舌头剁了!”
听到这番话,很多人都很知趣地闭了嘴,但很快,又有一阵骚动从宫门口传来。富安气急败坏地赶了过去,挥舞着马鞭喊道:“你们在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是瑕伯出来了!”众人纷纷缄口不语,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便有一名仆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孺子还是去看看吧!”
闻听此言,富安急忙抬眼望去,透过桓宫守卫头顶的簪缨,正好看到了公孙开急色匆匆的身影。等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宫门,富安迎上前去问道:“伯父!你怎么出来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可是要放我兄长了?”
“唉!”公孙开很是丧气地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
“伯父,到底是怎么了?”富安追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公孙开用手在富安头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言语和缓地说道:“你多保重吧!”说罢,便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
“伯父……到底怎么了?”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富安心中顿时一沉,急忙追上前去想要细细询问一番,可公孙开早已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伯父!”富安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公孙开却始终没有回头。富安顿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难道……兄长真的出不来了吗?”
公孙开的一句话,又加上富安的这诸般举动,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哑然。但只片刻之后,刚刚寂静的人群便突然如炸了锅一般嘈杂起来:
“他们是不打算放出孺子了!”
“为什么要这样?都说好了的,怎么又反悔了?”
“不可能!我们要找君大夫们问个明白!”
“他们为什么出尔反尔?”
“还有什么好问的?”
“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富贵,便不顾我们孺子的死活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相信他们!”
“就是!”
“君子们说话不作数,我们还守什么规矩?不如就此冲杀进去,把孺子抢出来!”
“就是!不受他们的鸟气了!”
“把孺子抢出来!”
“抢出来!”
人群一旦激动起来,便如同咆哮的波涛一般,气势汹涌地无法阻遏。他们喊着响亮的口号朝着武宫逼仄的大门拥挤了过去,如疯子一般挥舞着从大门、宫墙和栅栏上拆下来的木栓、短棒和石块涌进了桓宫大殿的前院,原本寂静的宫苑顿时便如炸开的油锅,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桓宫甲士不明就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只能僵硬地挥舞起手中的木棒,试图将涌进的人群打退出去。可越是如此,人群便越是激动,人潮便如遇到了狂风一般变得更加汹涌,一时间桓宫内外乱作一团。宫内各处大殿的守卫源源不断地赶来增援,而宫外义愤填膺的富氏族人则是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双方在大殿两侧狭窄的甬道中打斗起来,场面已经全然失控。
……
当此之时,大殿之中诸位大夫正围绕秦国行人的处置争吵不休。有些情绪激烈的认为,既然他们在曲沃犯下了如此罪恶,便理应由晋人处置;相对冷静些的,认为他们毕竟是秦国大夫,就算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也理应由秦人定夺。
而在各种意见之内,针对具体的细节也同样不相上下。
想要就地处置秦国行人的:有人建议当街斩杀,更有甚者还想要戮尸泄愤;但也有人认为杀归杀,却不能太过张扬,免得因此激怒了秦人,给晋国招来不必要的灾祸。
想要让秦国自己处置的,也分出了不同的阵营:情绪激烈的,希望能够派出使者责问秦伯,命他遣上大夫来晋国处置罪人并通告诸侯;态度和缓的,则希望将其送回秦国,令秦伯秘密处置,如此方能维持两国邦交和睦……
众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大殿之中争吵之声不绝于耳,任士蒍、公孙会长了一百张嘴,此时也只有不住挠头的份儿。可任由他们争吵得再激烈,与殿外刀枪剑戟勾刃交错的声音和群情激奋喊打喊杀的声音比起来,终究还是温和了许多。
待殿外嘈杂错乱声纷起,众大夫急忙停下了争吵赶出殿外来看,正见到桓宫大殿前早已杀成了一片血海,因受到重击伤痛倒地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又在激烈的混响中掺入了一片哭爹喊娘的呻吟声,令在场之人无不感到震撼痛心!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住手!”公孙会抽出宝剑朝着廊柱外矗立的一尊巨鼎挥砍过去,只听得当啷一声响动,巨大的铜鼎便飞身出去,重重地砸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又接连翻滚了几圈。巨鼎砸击石面发出的巨响,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地盯着翻滚的巨鼎,原本嘈杂混乱的场面顿时恢复了宁静:“说好了就要把富辰放回去,怎么就等不得这一时了,非要在桓叔的宗庙里杀成这般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