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在大学|“地狱的第二季”
在大一的第二个学期,我决定手抄一遍《地狱一季》。
我知道这本书,是在高中时期;有一段时间,我对法国那旮旯的作品特别感兴趣。先是看了几本福楼拜,然后又到处搜集莫泊桑;左拉的《萌芽》跟白开水一样让我觉得索然无味,然后我又忍着性子看完了雨果的《笑面人》。那之后对法国的热情告一段落,我转而去追求古希腊烈日照耀下的城市广场了。我是在这里注意到兰波的《地狱一季》的,但只是随便翻阅一下就过去了。
我拼命看书,是因为无事可干。那时我已决定不上大学,每天的晚自习,不是看自己的小说,就是看累了申请出去散步,散完步回来再跟兼任语文老师的班主任在走廊上扯淡——他对我基本是处于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那个时期,我感觉自己看到了面前的迷雾,但是可以选择忽视它,也不必走进去。从高二开始,我就在过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作为一个习惯如此怪异之人,我当然没有朋友。因此我像文盲一样开始看书,先是四大名著,我认为最难看的《西游记》被收了两次。然后我找老师要了一本《文学史纲》,从里面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名字,心里又惊又痒。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的夙愿就是知道世界上所有作家的名字似的。我还记得某一刻被书摘的那一段结尾所吸引,于是千方百计找来那本《画中情思》,书到手时那种牛气冲天的感觉。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对诗感兴趣。
高三发了疯,跟一个女生表白失败后,对学校就再也忍受不了,所以有半年没有去学校。这半年除了七天看八本书,差点把眼睛看瞎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事,一直在玩游戏。除了拿准考证之外,我没有跟任何人有交集。同学也不想见,毕业照也没有照,我觉得当学生的一切都是虚无,只盼着高考完给父母一个交代后走人。
高考完之后,我给自己抄了《夜航西飞》的一段话:
“我学会了如果你必须离开一个地方,一个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你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尽你所能的决绝地离开,永远不要回头,也永远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是更好的,因为它们已经消亡…………”
我上大学,只是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理由。
我选了八竿子外的地方,现在甚至没有直达的火车。
带着对未来无知的迷茫和模糊的渴望,我度过了大学军训后的第一个星期。看起来有我这种心态的不止我一人。我并不认识的室友之一,在军训后他的生日聚会上喝的满身污秽,回寝室直接蜷缩在桌子上睡死。我在寝室里,没有太多交流,只是抱着库切的《青春》,翻来覆去地看。
我又开始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只是个小地方,因为有免费的WIFI,这里时时刻刻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我也没有什么目的,逮到哪本中意的书名就看哪本。这更像是生无可恋下的随遇而安,我看的书自己都没了印象。这种情况在我看到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后被改变了,我被那种美化恶的调调给迷住了。
我在大学初十分绝望,看到波德莱尔后简直是找到了寄托。这个时候我的状态也有点不对劲。直到一个月后我对他的作品热情下来后,才开始能好好思考。我这时迫切需要看到和波德莱尔类似,但又有本质区别的作品;想到兰波与波德莱尔同为象征主义诗人,又被“地狱一季”这个名称所吸引,于是开始耐着性子看。
第一遍当然是云里雾里。
法国人的作品我感觉就是这个尿性,一个简单的感情表达他能扯一堆。
怎么办?字也不多,抄一遍算了,就当练字了。
我的确是抱着练字的想法手抄《地狱一季》的。现在想起来,去年的我并不遥远,但做的事与现在却是天差地别。我不再抄东西,不再去图书馆,不再为考试焦急,甚至不再绝望。我发觉自己已经陷进了迷雾之中。偶尔,我会写一些诗,但只是自娱自乐。艾略特说:“诗歌不是对感情的释放,而是对感情的逃避……”而我,知道从中逃避意味着什么吗?
兰波说:“这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知道向美致意。”
啊,相比兰波,我现在还在怀疑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