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祭祖

作者：梦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清明上山扫墓，焚香烧纸钱，祭祀祖宗先人，这是活着的人年年都得做的事。

以前没那么多祭祀品，但随着经济浪潮风起云涌，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现代化的生活用品日新月异，祭祀品也与时俱进，丰富多彩起来。纸小汽车、纸别墅、纸家用电器屡见不鲜，连纸糊的美女居然也粉墨登场了。冥币相对出现早些，金额却越来越大，万亿金额一张的冥币供不应求，就不怕地府通货膨胀么？

话说清明这天，鬼门关前，早早挤满了准备接收香火供奉的鬼民，几乎个个在翘首企盼着。其间银须白发老者居多，而年轻小鬼只有寥寥几个。只见一位老者端坐太师椅上，不怒自威，周围众星拱月般候立着一群族人，神情毕恭毕敬地聆听老者的话语，并不时附和谈论着什么。

“去年末，你也来地府报了到，今天上面的这些后人，不知会准备些什么好东西来孝敬咱们这群老祖宗？”老者向一旁垂手肃立的晚辈道。

“禀老祖，我在世时常对小辈们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侍奉长辈要孝顺，祭祀先人要心诚，家风才会传承，家道才会昌盛。恕我冒昧，我来得晚资历浅，尚不知道我们马家在地府的家底和地位如何？”那名晚辈道。

“大胆小辈，尔敢这样与老祖说话？对老祖不恭者要受家法伺候！”一位执法长老出声呵斥道。

“不必计较，他在上面的时候做得很好，从不忤逆，舍得供奉。我们家族如今在阎王爷面前说得上话，有几分薄面，咱家族的后生马面，前些年还在阎王殿买了个阴差，这多亏他生前几十年来的贡献哪！”老祖颇为得意道。

“谢老祖嘉许，晚辈惭愧啊！我的生意能做得风生水起，膝下有儿孙满堂，家和万事兴，全赖老祖们的保佑啊！”那名晚辈谦逊道。

“废话！拿了后人的供奉，若连自己的子孙不保佑的话，那叫失职。”执法长老不苟言笑道。

“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老祖和各位前辈指点迷津！”

“何事请讲！”老祖语气和善地道。

“启禀老祖，可叹我三弟一家，一生命运蹇厄，穷困潦倒，他自个儿因工致残，妻子难产而亡，可怜我那侄儿年届四十，身心健全，不嫖不赌，却至今讨不到媳妇儿。”

“那大概因他供奉祖先不勤，祭拜祖先不虔所致。”又一长老插言道。

“非也！他率后人每年清明、中元均事奉周到，从不有缺。而我一堂弟，多有不周，上坟祭祖屈指可数，抠抠馊馊，却一生顺风顺水，实在令晚辈不解。”

众老者闻言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老祖环顾众人，捋须缓缓道：“执法长老稍后查明此事，都乃我族后人，不应嫌贫爱富，区别对待，贫困之家难保未有孝顺之辈，富足之家亦并非全是贪婪之徒。凡间我族子孙繁荣昌盛，对巩固我族地府之势大有裨益，我等亦可含笑九泉，心安气壮。”

“谢过老祖！”那晚辈躬身作揖道。

“可知你为何能在诸后辈之中一枝独秀，德高望重否？”老祖微笑问道。

“晚辈才拙，也无甚功德，却腆受先祖厚爱荫庇多年，实在有愧，望老祖赐告！”

老祖手朝外围一指道：“请看那名独坐一隅衣衫褴褛之乞丐，他英年早逝，无儿无女，只因葬于你曾祖坟旁，每年清明，你都会为其扫墓烧纸钱，且毫无怨言。依靠你的供奉，他在地府过得也算体面，为报汝恩，他将其辛苦积攒二百年之功德，全偷偷赠予你身，你在阳间飞黄腾达，他却甘愿如此落魄。”

正言谈间，忽然鬼门关洞开，一辆辆货柜车排起长龙有序进入阴曹地府，由专门鬼差按收货人一一派发。来到马家面前时，鬼差抬下一辆豪华轿车，各色稀奇电器，几箱大额冥币，以及奴仆美女各多名，惹得别的家族艳羡不已。老祖及众长老见状乐得合不拢嘴，对这些新颖的东西爱不释手。老祖随手扯出一沓冥币，命一长老悄悄塞给鬼差，鬼差也不推让，眉开眼笑纳入囊中。

“后面两车不具名的货物，阎王爷特赏赐给孤魂野鬼，请大家按需自取！”鬼差高声宣布道。

话音刚落，一大群野鬼蜂拥而上，不消片刻瓜分殆尽。那名乞丐抢得冥币少许，端着一盘清明果，又回到角落兀自津津津有味吃了起来。那晚辈见之，唏嘘不已，歉意油生，决心往后对其照顾有加。

若干年后，阳间马家这支族裔，福运连绵子孙兴旺，建宗祠立祖庙，对祭祀之事愈发庄严隆重，虽偶有不肖不义之徒，自有国法族规惩治，蚍蜉难撼大树也。而清明祭扫无主孤坟以积阴德，亦成为家族共识。